眼見着陰雲吞食掉殘存的最後一絲潔淨,他動作輕巧而迅速地帶好手套,悄然起身、正想下樓時,卻在樓梯拐角看見一個身形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諸伏景光。
沒想到會在這個地點、這種時候遇見對方。
他無意窺探别人的私事,但這個時間點又确實有些湊巧——外加傍晚的那次對視讓他很難不多想;于是,栗川日流隻好打破他一向的主張,往拐角處隐匿起身形,随後在成堆的信息中檢索并分辨出對方的目的,判斷着對方不是他的同行者、又看清對方離去的方向後才再度下行。
他得快一點。
諸伏景光剛剛往資料室的方向去了,應該是去查那起發生在長野的慘案;介于諸伏家的案子應該沒什麼進展、都是些陳年的老舊資料,他在裡面待的時間應該位于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的區間——自己得避免和對方撞上。
拿栗川日流的身體活動真不方便;還容易留下對他不利的把柄……但清水琉生卻隻能如此。
——早在那場“别開生面”的問詢、外加下午的“大冒險”過後,他就意識到了那個“k.y.”的縮寫的真實含義:Kurikawa Yoru。
也就是“栗川日流”的羅馬音。
——是的,栗川日流這個名字的正确讀法是将“日流”讀作“よる(yoru)”、也就是“夜”的讀音。如果是單單見過這個名字,對方很大可能會将“栗川日流”的名字讀錯,比如讀作音同“晝”的“ひる(hiru)”。
所以他第一時間并沒有往這個方面想……但現在看來,這個名字指代的對象隻能是他。
但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為什麼在國本和己搜集到的資料裡、會有栗川日流的一份?他不清楚,但他猜測栗川日流的身份或許沒有表面上的那麼簡單;又或者是因為他在“栗川日流”的殼子内想了太多關于他本不應該知曉的事情,于是他的行為倒置因果、将栗川日流本人狠狠坑了一把。
也許之後應該深入調取一下栗川日流的資料;他發誓他下次絕對不會再作出越界的行為。
而國本和己大概率還沒有将他搜集到的這份新情報遞交給官方,所以下午他面對的隻是搜一警官們出于調查需要的友好問詢、外加一點小小的波折——雖然他還是到警校内的某個秘密審訊室走了一遭——而不是被當成國家秘密的洩露者,在某個隸屬公安的審訊室裡等待問話;但如果拖到明天、事情大概就不一樣了。
他今天勉強把握的主動權将不值一提;所謂的“小機靈”将變成指向他心髒的箭矢。
他還不想和那群過分敏銳的鷹犬再打上幾天交道,所以,這件事也必須由栗川日流本人來解決。
他得在公安完全接手案件之前找到那個東西……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話。
……
夜幕籠罩之下,順着白天摸索出的路線,栗川日流又一次悄然來到了位于宿舍樓不遠處的倉庫——當然,這次是用着栗川日流原本的樣貌。
泥灰色的地面上,白日裡躺在地上的屍體已然被移走、隻在地上留下用白色粉筆圈出的輪廓和幾個物證标識牌。
興許是為了節約預算、又或者是覺得不會有人大膽到在警校行竊,倉庫周圍并沒有設置監控,這讓栗川日流的工作量大大減少——需要的隻有速戰速決。
他如計劃中的那樣矮下身子鑽過警戒線,而後來到倉庫備件區的角落,俯身尋找着什麼。
終于,在某個不起眼的、由紙箱堆疊而拼湊出的角落,他找到了一個小巧的芯片——
這個作為交換的,被暫時留在現場、等待日後取出的芯片,才是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也是現在的栗川日流必須要拿到的東西。
那個白天在卡車車廂内存放着的、從倉庫中被取出的啞鈴,興許就是給這個小玩意騰地方用的。
好吧,還真是奢侈。
……
按理來說,把這個東西就地銷毀才該是他最好的選擇。但也許是栗川日流身上真的藏着點什麼秘密,驅使着清水琉生詭異地放過了那個他花了一番功夫才找着的芯片。
往好處想,既然這個芯片真的存在,就說明他的猜想至少對了一半:
那麼,接下來就好辦了。公安在這邊查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自然會很快收手;他也樂得清閑。
這樣想着、栗川日流小心翼翼地将這個珍貴的小東西塞入衣服内部的夾層,而後觀察着外面的情況:不遠處的地面上似乎溢出一點手電筒的燈光,巡查的警衛大抵馬上就要經過這裡。
——興許他們是察覺到了什麼風聲,這群人來得要比預想的提前了十五分鐘。
好吧,看樣子他得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在再三确認過自己并未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迹之後,栗川日流迅速地離開倉庫,還頗為熟練地換了條路回程。
他甚至還有閑心分析:看起來我還挺擅長夜間行動的嘛。
不過這一猜想大概也無從印證了——因為屬于“清水琉生”的記憶,早就被主人塞到了容器的最底端。
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他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可以依仗的隻有浮于表面的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