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遣更不清楚。
可有一點霍遣很清楚,他絕對不喜歡男人!
伏思似乎也急眼了,怒上心頭地嗆聲,“承蒙哥哥誇獎,我這般厲害,怎麼就連你也騙不過。好好說着話呢,不知哪句話惹了哥哥不痛快,瘋狗似地跑一通,回頭就要咬人一口。什麼罪,什麼名,通通往我頭上安就是了!”
又是不歡而散。
伏思下馬先扶着牆吐了一通,回頭見霍遣已經進去了。霍遣的住處一早就安排了,和伏思的院隔着個洞門,緊挨着碧雲樓的後院,過條狹巷就是。
錦至給伏思屋裡的浴桶加熱水,看小厮提桶出去了,方才開口說。
“那屋連熱水都沒要。回來時看臉色很不好,喝個茶怎麼還喝出不愉快了?”
伏思吐掉漱口水,說:“慣的他!”
錦至心裡憋着話,想了想,還是說了。
“那就是個窮兇極惡的匪,我每次見掌櫃挨着他,心裡頭就直發慌。可掌櫃指着上黑風寨找人,迎合他,都是沒法子的事,何況您還計劃着拿他去搭海公。不說哄着那活閻王,萬一鬧翻了臉,找人的事就徹底黃了。”
“我自然不會同他真翻臉。”伏思拿帕子擦着嘴,說:“我還指望他給我鋪路,就算對付不了海墨光,拖些時間也是好的。”
“是這麼說。”錦至跟着伏思走動,說:“海公府上方才還遣了人來,将您上次送去的那株翠玉瓊枝樹還回來了,還留下一句話,‘既是拿作聘禮的物拾,成雙成對方能讨個好彩頭’。東西我已收好了,這話卻聽不懂。”
“又老又貪的狐狸!”伏思薄哼一聲,随手丢下帕子,說:“今夜出門碰見了他,這是催着我趕緊辦事,引霍遣去見他。”
錦至蹙起柳葉眉,說:“那可不妙,那活閻王正在氣頭上呢!”
伏思兩腳互踩脫掉了鞋,踩着木屐,說:“今夜氣得就是他!平時順着他毛撸,下棒打時就要穩準狠,一旦拿捏不住,颠倒了主次,爬你頭上是輕的,喂不熟更糟糕。得想法子讓他自願收了獠牙,不然日後指不定咬在誰手上。”
錦至聽得愣愣地,說:“您當這是養狗呢?”
“有何區别。”伏思打簾進了裡間,拿手試着水溫,說:“海墨光已經松了口,接下來成功與否全系于霍遣一人身上。他長得合我心意,我樂得馴他,圈誰脖頸裡的東西就得是誰親自戴上才香。”
錦至站在簾外,提醒說:“海公沒有菩薩心腸,這節骨眼上他缺銀子,來者不拒,來日他那主子登不上尊位便罷,若登上了,他能饒過誰?黑風寨卷進來,成與不成都讨不了好。活閻王不清楚局勢,卻終有明白的一日,屆時他沒了退路,必定會與掌櫃反目,您不會後悔嗎?”
簾内水聲“嘩啦”,錦至沒得回音。
“走出這一步,就徹底斷了退路。”錦至懼霍遣,心裡頭又憂慮自家掌櫃,不得不說:“那年元宵燈節你初見到……”
伏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隻說:“錦至,你還記得那算命老伯給霍遣算的那姻緣卦嗎?”
錦至落寞點頭,說:“記得。”
水聲靜下去,伏思說:“我瞧他臉長得不錯,卻也不想應了他的姻緣卦。你無需憂心,留着他不過是有用,閑暇之餘再逗逗他罷了。”
錦至退出屋,回身看了眼燭火明屋,不禁想起那年燈會伏思與她上街,隔着人海一眼望見霍遣的那場景。
像丢了魂似的。
伏思擡起手,濕哒哒地順了把頭發,思緒漸遠。
兩年前元宵燈會,他與錦至出了趟門。
那幾日連天的大雪,路邊積雪堆得很厚,碧雲樓的姑娘們怕冷不肯出門,錦至便催着與伏思一道去逛燈會。伏思也怕冷,披風圍脖裹上身,捧着暖手爐這才出了門。
兩人剛出青杏街,還沒走兩步,就見着一衆剪紙花燈的攤位裡挂着個招搖的白布幌子,比幌子更紮眼的是下方坐着的男子。男子一身勁裝,肩背挺闊,一雙眼叫額前碎發擋了嚴實,恰到好處地襯托出輪廓分明的下半張臉。
伏思覺得不錯,多看了兩眼,那男子卻好似察覺一般,竟也側臉瞧過來。
這一眼,瞧得伏思心驚肉跳。
男子的眉眼生得更絕,眼角的弧度也挑得好,有那麼點佻達輕浮的意思,叫那眼神一壓,全變作了審視人的侵略。
好兇的眼。
伏思心想,尋着眉骨摸上去,大概會咬人。
那男子站起身,與人一道隐入了人海。伏思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裡愣了半晌,錦至瞧人早就走沒影了,才喚他一聲。
伏思什麼也沒說,擡步走過去。那落着白雪的布幌子寫着“知天命”三個字,攤主是個替人算命長須老伯。老伯眯着眼打量了一眼伏思,伸出手指就要一兩銀。
伏思給他一兩,沒叫老伯起卦,先問了方才那男子蔔的什麼卦。老伯收了錢,說了一堆高深莫測的話,伏思撿淺顯地聽了,卻原來是個兇卦。
算的還是姻緣。
伏思又給了一兩銀,這次要算他和那男子的緣分。老伯手起卦落,最後塞給伏思一張紙條,叮囑他回去方能拆開。
紙條上的字狂放有力,寫的不是他和霍遣的緣分,而是霍遣自己寫給算命老伯的生辰八字。
之後機緣巧合,伏思又知道了霍遣的名字,好巧不巧的是,從露華樓買來的消息稱,他要找的人竟也藏身在黑風寨裡。
伏思不否認有刻意接近霍遣的心思,卻也真隻是逗弄而已。畢竟天意弄人,他想從黑風寨裡尋人,就得先過霍遣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