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窗戶是開着的,他過去關上了窗。他找出課本複習知識點,卻沒看進去多少。
他想不明白。
謝維清摸出手機,解開了屏幕,卻不知道自己想玩什麼。他愣愣地出了神。
外面的聲音停止了。但那些聲音還在他腦中旋轉。
謝維清覺得自己身體裡有個漩渦。
他自己陷入了自己。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給霍川發了條微信:“在幹嘛。”
霍川回得很快:“用餐呢。”
謝維清看到“用餐”兩個字輕輕勾起了嘴角。
霍川拍了一張照片,照片中心是一碗泡面,加了蛋和菜。
謝維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吃什麼大餐呢。”
霍川:“一餐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取決于你自己的心态。”
謝維清笑意更甚,回複道:“你這種在野外肯定餓不死。”
霍川:“為啥?”
謝維清:“吃屎都能被你想成吃牛排。”
另一邊的霍川差點沒一口噴出來,回了一句:“我□□他媽吃着呢,惡不惡心!”
霍川又發了一連串生氣噴火的表情。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霍川此刻的表情。謝維清輕笑兩聲,心情倒好了不少。
“謝維清!你出來!”傅文箐在客廳叫他。
謝維清把手機揣回兜裡,打開門,“怎麼了。”
“你生日快到了吧,明晚上吃個飯。”傅文箐說。
“嗯。”
“想吃什麼?”
“問他們想吃什麼吧,我無所謂。”
“那去吃中餐,明月大道那邊那家。”
“嗯。”
傅文箐把南瓜餅裝進保鮮袋,拿着袋子出了門。
門被打開又關上,屋子安靜下來。電視機還在放着傅文箐點開的電視劇,李成軍默默坐着吃傅文箐留下來的南瓜餅。
李成軍很胖,又或許不胖。他的肚子比女人十月懷胎還大,傅文箐曾不止一次說他像懷了一對雙胞胎;但他的腿又很細,沒有肌肉,也沒有肥肉。在傅文箐把李成軍帶給他認識前,謝維清隻在動畫片裡見過這樣矛盾又誇張的體型,像動畫片《神偷奶爸》裡的那個壞蛋主角。
李成軍默默坐着。謝維清想起了他的爸爸去世的那一晚,他也是這樣默默坐着。
李成軍和傅文箐領了結婚證,按理來說他應該管李成軍的爸爸叫爺爺,但他叫不出口。就像他沒法管李成軍叫爸爸,他叫不出口。
謝維清輕輕退回房間,輕輕關上了門。他推開窗,冷空氣灌了進來,把他吹得清醒。謝維清重新找回剛剛看的書。離期末越來越近,他要開始着手複習了。
一個小時左右,門又被打開然後關上。謝維清想,李成軍也出門了。
傅文箐出門打牌,李成軍出門散步;傅文箐出門散步,李成軍出門打牌。偶爾他們一起打牌,一起散步。
就像小時候的無數個夜晚,謝維清又是一個人。
李成軍回來的時候已經十點了,他給謝維清剖了一個柚子,“吃點柑子,休息休息。”
謝維清放下筆,擡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李成軍拿起謝維清的題冊,發現自己會做的題已經寥寥無幾。有些或許還能想起來自己曾經會做。但也隻想得起來自己會做,想不起來怎麼做了。
“現在的孩子,壓力可真大。”李成軍忍不住感歎。
謝維清笑了笑,“還好吧。”
“别太辛苦,多出去和同學玩一玩。”李成軍說,“别老聽你媽的,她不懂。”
“嗯。”謝維清說。
李成軍又出去了,沒多久,客廳又響起了電視劇的聲音。
謝維清盯着那半個柚子,白色飽滿的果肉露在外面,這才發現已經是吃柚子的季節了。江縣的冬天總少不了柚子。或許是因為江縣下的一個小鎮盛産柚子,整個縣都跟着有好的本地柚子吃。
雖然江縣人都叫它柑子,謝維清後來查過,這其實是柚子。但謝維清也跟着叫它柑子,隻在心裡糾正自己這是柚子。
他在一中的時候傅文箐和謝長東也老給他寄柚子,但他剖不好柚子,也沒時間吃,拿快遞也麻煩,後來便索性不讓他們寄了。
謝維清掰了露在外面的一小瓣柚子,甜中帶酸,順潤爽利。
傅文箐回來的時候,謝維清已經睡下了,所以他并不知道傅文箐多久回來的。但他是被傅文箐和李成軍的對話聲吵醒的。
“車呢,我要開。”傅文箐的聲音從洗漱間傳出來。
李成軍在客廳,用電動刮胡刀刮胡子,伴随着滋滋的電器聲,“你開吧。”
“你呢,你坐陳斌的車吧。”傅文箐說。
李成軍用手摸了摸還有胡茬的地方,繼續修,“等下打電話問一下,看他今天開不開車。”
“聲音小點,謝揚還在睡。”傅文箐邊拍臉邊說,“你開也行,把我送到我們醫院。”
此時七點,謝維清還蜷在被子裡。冬天是最難起床的季節。迷迷糊糊間,他又睡着了。
等他再醒過來時,已經快九點了,傅文箐和李成軍早已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