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上羽絨服,抓上鑰匙下樓買早點。
樓下有包子店,還有面館。如果往超市方向走,飯店就更多了。但他懶得走那麼遠,他隻想在樓下買兩個包子就走。
九點多的包子店已經在賣最後一輪了,店裡也沒剩多少人。樓下的這家包子店開了很久,從他們一家搬來到現在五六年了,老闆沒變。
“四個鮮肉包。”謝維清說。
“好。”老闆是個女人,四十歲上下,“豆漿要嗎?”
謝維清看了一樣,估摸着豆漿都是冷的,“算了,就包子。”
“行。”老闆麻溜地夾好兩個包子,“三塊五,掃就行了。”
謝維清接過包子,把袋子系好後揣進羽絨服口袋裡。他掃了貼在牆上的二維碼,付好錢後給老闆看了一眼,連忙往回走。
南方的冬天很冷。網上總有人對比南北方的冬天,說南方是魔法攻擊,北方是物理攻擊。謝維清沒去過北方,沒法對比,但他還是敢說,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天是灰白白、霧蒙蒙的,好像天也沒起床一樣。
因為冷,縣城裡的商鋪營業時間縮短了。夏天七點開門的,冬天八點都不一定開;夏天十點關門的,冬天可能九點不到就關了。太冷了,老闆冷,客人也冷。人得進了他的店才叫客人,路上都沒幾個人,更别提客人了。
或許這也是縣城的好處。
大家都忙于生計,但和大城市的人比,又不那麼忙,所以可以随自己心意,松快一些。也可能是縣城裡的人都看得開,早開門多掙不了幾個錢,晚關門也多不了幾個客人,還不如在冬天多睡會兒。
整個縣城都溫吞着,像冬眠的動物。
謝維清到了家,包子還是熱的,他的手被包子暖出了汗。
鮮肉包子鹹淡适中,還有着一點腥味,但有姜的中和,還算能接受。肉汁浸入了周圍的包子皮,這是謝維清最喜歡吃的部分。
他站在客廳,這才發現茶幾上還擺着剩下的半盤南瓜餅。他邊嚼着包子,邊看着南瓜餅,覺得連自己手裡的包子都跟着索然無味起來。但他還是吃完了。
在冬季的早上吃上熱騰騰的包子也足夠讓人幸福了。
謝維清把挂着水汽珠和肉油的薄塑料袋扔進垃圾桶,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哪裡不對呢。
好像哪裡都對,又哪裡都不對。
終于,謝維清翻開自己《五三》的一瞬間反應過來,不對的是自己。
回了江縣以後,謝維清松懈了不少,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悠哉悠哉睡到九點,然後悠哉悠哉下樓買幾個包子,又悠哉悠哉地吃完包子。
他忽然想起在一中的日子。
想起一中,又不免想起辛楚。
但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了。确實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恒的,痛苦也是。
窗外下起了雨。
也許謝維清對此是有預感的。
外面更灰白,更霧蒙了。
雨越下越大了。
南方的冬季多雨,空氣總是潮濕,東西也容易發黴。黴斑是不好看的,總給人一種破落感。但黴菌的味道是好聞的,至少謝維清覺得不錯。
黴菌的味道就像是潮濕的地下車庫,陰暗,潮濕,一種在暗地裡的窺探與端詳。
十一點左右,傅文箐打了個電話,說雨太大了中午不回來,讓謝維清自己處理一下午飯。
謝維清應了一聲,傅文箐便挂掉了電話。
或者說半聲。
傅文箐挂電話總是很快,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後,似乎都沒耐心聽别人說那樣。
五點半,傅文箐下班了,又打了一個電話來:“你現在出門,去明月大道的江湖制造。”
“嗯。”謝維清說。
“你朋友呢,叫兩個朋友來吧。”傅文箐說完這句話,又挂了電話。
謝維清的話還哽在喉嚨裡,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幸好傅文箐挂了電話。
謝維清滑了一下微信通訊錄,又滑到頂。
霍川正準備下樓應付個晚飯,結果接到了謝維清的電話。
“清哥?”霍川清了清嗓,“怎麼了,有事嗎。”
謝維清輕輕嗯了一聲,“你有空嗎。”
“現在?”霍川問。
謝維清又嗯了一聲。
霍川剛打開門,盯着眼前往下延的灰色水泥樓梯,“怎麼了,啥事?”
謝維清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你要出門嗎。”
“啊對,準備去樓下吃個晚飯。”霍川說,“晚上和江賜歐陽他們約了打籃球。”
“那你來明月大道的江湖制造,請你吃好的。”謝維清說。
“喲。”霍川走出去把門關上,“不會是什麼鴻門宴吧。”
謝維清輕輕哼笑,“是啊,敢不敢來。”
“吃好的有什麼不敢的,我打個車過來。”霍川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