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傅文箐給他打了個電話,“小清啊,我看到你成績了,考得不錯,要是政治再好點就好了。我看過了,你政治要是再多個三分,就可以再進兩名。”
謝維清嗯了一聲,傅文箐又問:“交到朋友了嗎?”
“嗯。”謝維清說,“算有吧。”
“你一個人在上面讀書,不要太孤僻了,要和老師同學搞好關系,尤其是老師,你當什麼班幹部沒有啊?”
謝維清頓了一下,“沒有。”
“什麼都沒當?課代表呢?”
謝維清還是那個回答:“沒有。”
傅文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着急,“你小學當了六年班長,怎麼上了初中不當了?你當個課代表也好啊。”
“不想當。”謝維清說。
“那怎麼行!你必須當一個!我去跟你爸說,讓你爸找你們班主任說一下!”
謝維清有些無奈又有些生氣,“你别去給我們班主任打電話。”
“為什麼?”傅文箐說,“你在學校犯什麼事了?”
謝維清說不出口原因,隻回答了後面一個問題:“沒有。”
謝維清知道他媽會說什麼,無非說他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從小父母離異,希望老師多關照。
他不想要關照,不想要可憐。
談話最終不歡而散。
晚上,謝維清空愣愣地睜開眼睛又閉上眼睛。
夜晚和他對視。
他什麼都沒想,又或許想了很多。
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辛楚為什麼每天都能嘻嘻哈哈,比如辛楚為什麼考了倒數也覺得沒關系。
怎麼辦,他有些嫉妒辛楚了。
“我甚至想過,有沒有辦法能讓我和他互換靈魂。”謝維清說,語氣平淡,“就像漫畫小說裡那樣。”
霍川靜靜地聽着,“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和他做了四年的朋友。”謝維清頓了一下,改口:“準确地說,三年半吧。”
高中,他和辛楚不在同一個班。
高一下冊開學,兩個月沒見的辛楚變化很大。謝維清覺得,可能是叛逆期到了。
周末放假,辛楚問他去不去網吧,謝維清答應了。
謝維清還記得那天晚上他推開網吧門的一瞬間。
昏暗,空氣清新劑掩蓋不住的煙味,鍵盤鼠标的聲音,還有人的聲音,人的視線。
學生的面孔,中年人的面孔。
幹瘦的,像一根柴插在皮沙發上;肥壯的,像一灘水腫的氣球。
他們開了兩台機,謝維清坐在電腦前,盯着滿屏的遊戲興緻缺缺。
“你玩什麼?LOL?”辛楚戴上耳機,沖他道。
謝維清無所謂,“行。”
辛楚揚了揚眉毛,笑得明朗:“那你玩我号,我玩他們的。”
正巧旁邊走來一人拍了拍辛楚的肩,“喲楚哥,不讀書啊。”
“讀個屁。”辛楚笑着啐了一口,從衣服兜裡掏了包煙,手指抵了兩根煙出來,對方順手捏了一根。
對方把煙叼嘴裡,手伸到後面從屁兜裡摸了個打火機。他咬着煙,眯着煙,吐了口煙氣出來,右手食指和中指夾着煙,挑了挑下巴示意謝維清,“你朋友?”
“嗯,我好哥們。”辛楚笑着拍了拍謝維清肩膀。
“行。”對方又吸了口煙,“我們在那邊,你們玩多久,一起吃個燒烤。”
辛楚看了看謝維清,笑着回絕:“算了,就玩兩局,玩了就回學校。”
“行吧。”
謝維清看着那人漸漸走遠,他看着辛楚,“什麼時候交的這個朋友。”
“嗐。”辛楚不以為然,“就暑假認識的,那邊那個職高的。”
辛楚有很多朋友,其中也有一些謝維清瞧不上眼的人,但他隻會提醒兩句,點到為止。
辛楚看到謝維清的表情就知道謝維清想說什麼,“哎呀沒事,就一普通朋友,關系一般。”
謝維清嗯了一聲,換了個話題:“别抽煙了。”
辛楚哼笑着調侃,“跟我爸媽一樣管天管地的。”他又把剛剛給煙的手法重現一遍,“抽一根?”
謝維清推開辛楚伸到眼前的手,“不抽。”
辛楚把煙收好,玩笑說:“我就知道。”他起身越過謝維清,在謝維清的電腦上點開LOL,輸入自己的賬号密碼,“來吧。”
“行。”謝維清說。
謝維清自覺沒有遊戲的天賦,聽辛楚的随便選了個入門英雄,還是被隊友罵了。謝維清覺得沒什麼,辛楚噼裡啪啦地敲了一大段話罵回去。
謝維清看着覺得有意思,出聲阻攔:“行了。”
“罵你呢!”辛楚手上動作不停,“看我不罵死他個傻逼,以為自己玩多好呢。”
“遊戲而已。”
辛楚正想說什麼,他的手機亮了,有電話打來。手機擺在他和謝維清的電腦之間,謝維清輕易地看到了上面一串号碼。
辛楚瞄了一眼,臉色沉了下來。他沒有挂,把手機蓋在桌子上,屏幕上的光閃爍在辛楚的臉上,“不玩了。換個遊戲。”
叉掉遊戲頁面之前,他還不忘打開麥克風,捏着耳麥:“操你大爺,傻逼。”
說完這句話,辛楚關了遊戲,面對着滿屏幕的遊戲頁面,遲遲沒有動作。
“怎麼了。”謝維清問。
他知道辛楚不對勁,從剛開學就很不對勁。
辛楚語氣冷冰冰的,“不想玩了。”
他靠在沙發椅上,盯着桌面上的背過去的手機,他伸出手把手機抓過來,鎖屏顯示有兩個未接來電。他盯着那串号碼,扯出一個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