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賈胖子瞪着眼,臉色十分難看,語聲也沉了下去,“姑娘,别跟我開玩笑,我怕你開不起!”
代真笑容未變,“怎麼會,我從不在錢的事情上開玩笑。”
四周有了窸窸窣窣的笑聲,賈胖子的臉黑得跟鍋底似的,恨不得将代真吞下去。
“看來姑娘不是誠心想做生意,跟我搗鬼的人,還沒有能從我手裡全身而退的。”
賈胖子緩步逼近,似是要動手。
代真忽然歎了口氣,學着他的語氣,“你這個人,怎麼如此暴躁,想動手?那就按照我的規矩來了。”
場子裡發生這樣的事情,按理歐陽喜該出面調和的,可他看了眼冷二,對方竟是要他靜觀其變,這位冷大爺背後可是仁義莊,想了想,他按兵不動,于是花廳裡竟沒人敢插話。
代真站了起來,微笑道,“我是不想讓别人诟病我欺辱老年人的,但你非要我指教,我也隻好做你的‘一招之師’了。”
她每說一句,賈胖子的臉色便黑一分,到最後,臉上的橫肉顫動着,目露兇光,“毛丫頭,你會後悔今日惹到賈爺爺的!”
賈胖子說着便要撲上來,代真卻沒怎麼動作,隻是在桌面上輕輕一拍,茶碗上的瓷蓋恰巧跳了起來,她雙指在半空一夾一甩,瓷蓋便飛了出去。
随着賈胖子一聲痛呼,衆人聞聲望去,便發現圓鈍的瓷蓋深深刺入了賈胖子的圓臉中。
他痛苦地捂着傷處,慘呼不已,從露在外頭的小半瓷蓋看來,另一半顯然已穿透了他的面容,深深嵌入上颌骨中。
這一手看得衆人驚詫不已,江湖中能夠做到拈花飛柳的高手有許多,這隻因為無論花瓣還是柳葉,都足夠纖薄,灌注真氣後與利刃無二,但能将圓鈍的茶碗蓋用作暗器随手發出的,恐怕難見第二個。
代真痛“嘶”了一聲,可她分明未曾受傷。
她在替這樣的傷口痛嘶,五官替人痛得皺成一團兒,憐惜地問倒在地上的賈胖子,“是不是特别疼?”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賈胖子見她靠近,手肘撐在地上後挪了一截,眼神中有懼怕,也有狠辣。
他還未被打痛,趁代真彎腰似要撫摸嵌入他面頰的茶蓋時,伸手一揚,袖中立刻散出白霧似的石灰。
代真的動作比他更快,腳尖一點,翻身躍到他背後,将人提起來擋住那些彌漫的石灰。
賈胖子發出凄慘的叫聲,代真皺眉,涼涼道,“叫什麼,石灰粉有消殺止血的作用,正合你的症狀。”
她又敬佩地補充一句,“看來你是易數高手呢,早算到自己今日有血光之災,藥都備好了!”
這诙諧的話一出,大廳中立即有人竊笑。
賈胖子面上的傷口沾了石灰,漸漸止住了血,但他的雙眼,卻被石灰腐蝕,此時紅通通地腫脹了一圈兒。
他終于學會了服軟,哀聲道,“姑、姑娘,小的今日瞎了眼——”
代真打趣他道,“是要瞎眼了。”
賈胖子一頓,繼續哀求道,“那碧玉蟾蜍就送給姑娘當見面禮了,我老賈流年不利,認栽,還請姑娘高擡貴手,放我出去求醫罷。”
代真雙手一拍,“這不巧了嗎?我正好略懂岐黃之術,不如賈老爺聘我為你醫治罷!”
賈胖子哽咽兩聲,不敢搭腔,他怕自己死得更快。
這時,王憐花提醒她,“既然賈相公将碧玉蟾蜍贈給你了,還是先驗驗貨的好。”
這一句話,又讓賈胖子提起了心。
代真将方幾上的蟾蜍抓在手裡,翻來覆去地倒着摸,“怎麼有條縫?”她手指在蟾蜍眼睛上輕輕一摳,明珠便松脫了。
起初她還有些尴尬,随即覺得不對,大怒,“好你個死胖子,弄了個殘次品來糊弄人,這明珠壓根兒不是兩顆,是兩半兒!還有這翡翠,也不是一整塊罷?”
氣得她一腳踢在地上的一坨上面,“怪不得大夥兒都對你退避三舍,合着是個奸商!”
賈胖子“嗚嗚”了兩聲,小心翼翼地為自己辯解,“姑娘,姑奶奶,東西雖有瑕疵,但也值三四千兩,看在我雙手奉送的份兒上,饒了我罷。”
代真不斷撫摸着手裡的蟾蜍,“少來這一套,你問問在場的老爺們,東西是你送的嗎?是我有本事自己搶來的。”
“你接連兩次對我動手,這個賬還沒跟你算呢。”
這話便是還要追究,賈胖子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姑娘的意思是——”
代真沉吟了一會兒,“首先,把你身上的銀票全都掏出來,一文錢也不許留!”
這是明搶了!
賈胖子心疼得一抽一抽地,目光望向王憐花,脖子縮了縮,沒敢搭話,在大廳中掃了一圈,望着此地的主人歐陽喜嚎哭道,“歐陽兄啊,這可是你的地界兒,你撺的局,這——這你不管管?”
歐陽喜臉色難看,望了望角落裡一個打扮貧苦的老人,對方頭也不擡,不時端起茶碗咂摸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