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散了後，半靈孩子們都哭了好久好久。

他們在那片草地上一直哭着，從日落西山，到夜幕低垂，才總算停止了哭泣，隻是遲遲都不願離開。

小魚眼腫得像兩顆鈴铛，吸着鼻子道：「回去了，沐言哥哥一定還會罵我，他好兇......但我不讨厭他，我還是喜歡他的！」

看着小魚又害怕，又要護着沐言的樣子，紅豆和花生心裡的沉重瞬間頓時被他的可愛純粹拂去了一半。

晚星照耀之下，一行人終于踏上了歸途。

紅豆和花生帶着豆豆在前方領路，小白背上載着幾個已經累壞了的孩子，旁邊帶着阿絮和幾個還能自己走的孩子，殿後的則是綠豆和沐言。

綠豆防着沐言那暴脾氣又發作，自發走在沐言前面，将他和孩子們分開來。

走了一路，綠豆都沒有聽見後面的沐言發出半點聲響。明明在安老院那時，他還口沫橫飛地将綠豆那些不曾存在的祖宗們都順着痛罵了一遍。

綠豆幽幽地朝身後瞟了一眼。

平日陰沉的沐言此刻微垂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麼。他似乎隻是不帶意識地跟着大家走，有時候還走得同手同腳，十分搞怪，往日裡那種不可一世的氣焰都沒了蹤影。

他發瘋的話綠豆還能處理，但他這副模樣，着實讓綠豆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綠豆怕沐言走着走着就和大家走散了，于是放慢了腳步，遷就沐言的步伐，最後兩人都遠遠地落在後方。

綠豆自小不會安慰人，偶爾憋出一兩句好話，還不知道哪裡出問題，竟叫人聽得瑟瑟發抖。但事實上，除了兄弟姐妹們外，她也鮮少對别人說什麼好話。

她明白沐言此時難受，但礙于她的表達能力實在有限，為免适得其反，還是将那些沒用的廢話都咽進了肚裡。

她想伸手拍拍沐言的肩膀，手才往上提了兩寸就僵在原處，頓時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沐言房間，趁他毫無還手之力時對他的胸膛「下手」後他口吐白沫的模樣，讪讪地将手縮了回去。

她在要不要拍拍沐言安慰安慰他的這件事上糾結了一段時間，那手反覆地伸出去又縮回來，還是苦無結論。

這時，旁邊傳來沐言陰沉的聲音。

「别在我旁邊抽筋，離我遠些，煩。」

綠豆刹那間覺得剛才想那麼多的自己實在白癡。但聽見沐言終于都肯開口說話，她還是悄悄舒了口氣——畢竟是她自作主張把婆婆帶來紅塵的。

話雖如此，綠豆并不覺得自己此舉有錯，因為那是婆婆的心願。

「好。」綠豆罕有地不與他計較，配合地回應，「我離遠一點抽，好吧？」

才兩句，又靜了下來。

綠豆和沐言隔着長距離，目光都落在半靈孩子們的背影上。好一會兒後，沐言突兀地開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賤。

「鋪裡簪子太多，你和你那些水仙姐妹們閑了就去拿兩根，免得别人被你們的寒酸樣紮壞了眼。」

綠豆原本都做好打算，今天要對這家夥寬容些。隻是沐言嘴太賤，綠豆聽完他的話後皮又忍不住癢，細長的眉尾一挑道：「喔，我兩個姐姐一個妹妹，加上我至少也得四根吧？才兩根，到底是誰寒酸？」

沐言白了她一眼，冷道：「愛拿不拿。」

綠豆裝作無奈，「那算了，不去了不去了。」

「你！」

沐言瞪着綠豆，努力地壓抑怒火，深呼吸了一下後悻悻然道：「随你要多少......行了吧？」

綠豆看着沐言咬牙切齒，又極度隐忍的模樣，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搖了搖頭。

「直話直說就這麼難？不就是想讓我們多去鋪裡陪陪孩子們嗎？我們也不貪你的東西，為了孩子們，就算你不開口我們也會去的，你到時候别張嘴閉嘴讓我們滾就行。」

沐言憋紅了臉，愣是沒說一個字。綠豆見他難得有這麼冷靜的模樣，皮癢地湊近了些，乘勝追擊。

「知道自己兇巴巴不讨人喜歡了吧？孩子們見了你都害怕！」

看着沐言那雙越湊越近的眉毛，綠豆那一肚子壞水又不由得攪動了起來，一臉正經地胡說八道：「你沒事把臉往泉裡泡泡，聽說能幫助放松臉部肌肉，你多泡泡的話，表情就不會那麼吓人了。」

沐言眉頭緊鎖，一副認真考慮的樣子。綠豆别開臉，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這兩人共處在同個空間，居然不吵不鬧，也實屬難得。

「你現在算是比較像個正常的靈了，那我問你個問題。」綠豆朝沐言伸出一指，「先此聲明，别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