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粉雕玉琢,長得十分清秀動人,她吓了一跳看着沈柔則張着嘴竟然說不出半句話,渾身瑟瑟發抖起來。
見她穿衣打扮似乎不是宮廷女子,沈柔則好奇道:“你到底是誰呀?”
小丫鬟深吸口氣道:“我叫榮合,是雲韶府的優伶。”
沈柔則見她滿面通紅,又暗中觀察她身材纖細,眉若遠山,目若秋水,身姿娉婷袅娜,聲音雖怯怯但是婉轉動聽可以推斷她并沒有說假話,正值百花宴,每年教坊的優伶都會入宮排演戲品博得妃嫔宮人喜歡。
沈柔則緩和道:“你即為教坊的優伶更應該懂得規矩二字,宮中規矩森嚴,天剛亮你怎麼就跑這兒來了?知道這裡是淑媛休息地方嗎,你莽莽撞撞的小心沖撞了曹淑媛犯下大罪。”
小丫鬟見沈柔則心慈面軟趕忙拉住她的手,急急道:“好姐姐,你是個好人罷!我央求你一件事兒,我姐姐昨夜出去就沒回來,我找不到她了,這宮中這麼大,我又害怕又着急!這裡這麼大我轉來轉去也找不到她!”
沈柔則心裡一凜,雲韶府的優伶失蹤?
小丫鬟見沈柔則并不回答,她泛着淚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任何鐵石心腸的人見了都變心軟了。
沈柔則心中疑窦不斷,但是還是冷靜的扶起她瘦弱的身子耐着性子引導道:“好孩子,我也是宮中的奴婢,你不必跪我,你細細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你姐姐失蹤?她也是教坊司的優伶?”
榮合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珠子道:“我姐姐是教坊司的雜技,昨天吃過晚飯,她突然跟我說宮中有一位故人,兩個人要見一面,說罷便匆匆走了,我一夜未睡睜着眼睛等她。”
沈柔則強笑道:“你可知你姐姐的故友是哪位?”
榮合急得滿面通紅道:“我姐姐沒說,我以為她是逗我玩,我們一直雲韶府教坊司裡,哪有什麼故人!誰知道昨夜她出去就沒回來,我害怕雲韶使的責罰不敢貿貿然去尋她,這天亮了,她還沒回來,我心裡難受的緊,卻像是無頭蒼蠅亂撞。”
沈柔則道:“你姐姐叫什麼?長什麼樣子?我一會兒去替你尋一尋,隻是你不可再冒冒失失的到處亂走了,你若撞到了哪位妃子女官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榮合吓得面色雪白,她急急的拉住沈柔則的手苦苦求道:“好姐姐,求求你了!我姐姐叫玉合個子比我高一點,面兒白淨,左邊臉頰上有一顆小紅痣,她比我稍胖一點。”
沈柔則暗記于心道:“今夜是百花宴,你不要到處亂走趕快回去排演,你住何處?有眉目了我去找你去。”
榮合眼淚婆娑道:“我住在成雲庭那兒。”
沈柔則思忖道:“那倒是不遠,你快回去吧!切記不能亂走。”
榮合重重點頭道:“好姐姐,我記着你的話,求你了!”
沈柔則見她心事重重的往回走,趕忙跑了回去,提點了兩個小宮女去看看薛淑媛的膳食,她自己去找曹雍。
曹雍見了沈柔則,一眼瞧出了她,想起上次她為自己奔走,有點不好意思道:“沈女官,你有什麼事?”
沈柔則也懶得糾正自己的身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曹雍。
曹雍聽着,濃眉緊鎖,深知事情的嚴重性。
沈柔則見他聽得認真暗暗松口氣又正色道:“那伶官說的不像是假話,但是她姐姐在宮中失蹤恐怕會引起波瀾,再講今夜是百花宴,一年之中為數不多的大日子,宮外來人也多,免得出什麼亂子就辛苦曹侍衛了。”
曹雍斬釘截鐵道:“你放心吧,我定要找到這個叫做玉合的。”
沉悶的雷聲滾滾而來,沈柔則蹙着眉毛擡頭望着濃墨化不開似的天,心中的不安幾乎要沖破胸膛,她憂心忡忡小聲道:“但願不要招惹什麼禍端。”
曹雍聽了沈柔則的話,忍不住也跟着隐隐擔憂起來。
錦珍宮,梁嬷嬷親自去小廚房看着今日的早飯,昨夜皇帝留宿錦珍宮,錦珍宮的上上下下都歡欣鼓舞。
博山爐裡燃着名貴香料,靜貴妃靜靜地望着睡在身邊的皇帝,他老了,眉目之間帶着歲月的褶皺,依稀記得少年時俊秀清雅的模樣,歲月這東西可真是可怕,自己又何嘗被寬待?
她伸出手,手指依舊柔滑細嫩,隻是不複當年的風采。
歲月竟然如此公平。
皇帝醒了,他很久沒睡地如此安穩,自從幼安公主死了之後,他更是日日難眠。
“陛下醒了?”靜貴妃柔聲道:“臣妾已将早膳備好。”
皇帝緩緩坐了起來,微微一笑道:“還是你體貼。”
靜貴妃委婉道:“後宮嫔妃哪個不體貼?”
皇帝擡眼望了一眼窗外幽幽道:“今夜百花宴可惜天公不作美。”
靜貴妃婉和一笑道:“陛下,雨夜賞花也别有一番情趣,這樣的情趣極為難得。”
皇帝擡擡手,靜貴妃心領神會的命梁嬷嬷等人端上方桌,然後開始上菜。
靜貴妃淡淡道:“陛下垂憐我的佛心,随着我的性子來,臣妾做了一些素食不知陛下的口味。”
皇帝溫言道:“我喜歡你這兒,心澄靜。”
靜貴妃腼腆一笑道:“喜歡就常來坐坐,這麼多年皇帝不曾踏足我的錦珍宮,臣妾如今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似的。”
皇帝歎道:“這麼多年我疏忽了你,最近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宮裡的老人越來越少了,潛邸的時候你就随着我,太子也是你撫育長大,這些年委屈你了。”
靜貴妃垂下頭并不答話隻是淺淺一笑,心裡卻琢磨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