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不想讓許氏來,自己開個口找個理由就是了,讓她當惡人,什麼話!
春日的雪果然是不長久,雪粒子剛停了一陣,雲層裡又緩緩見了太陽。
午後一點微末的陽光透過支摘窗下的縫隙,落在沈将時手邊的茶盞裡。
沈将時沉着臉,坐在幾案前翻看奏章。
一連快一個時辰不停筆,魏有得有些不安,含着笑走上去輕輕提醒:“殿下,您稍微歇歇,奴才給您換杯茶來。”
沈将時不擡眼,淡淡開口:“不必。”
魏有得貓着腰站在一旁,心裡犯了難。殿下這是又跟自己較上勁了,心裡正别扭呢。
繼聖閣裡又靜默了一刻鐘,直到沈将時覺得手腕有些酸脹,才擱了筆。
魏有得忙招呼小太監上去換茶水的換茶水,開窗的開窗。
看着窗外春風裡窸窣搖曳的翠竹,沈将時心裡又浮上淡淡的煩躁來。
顧姝臣這份心思,沈将時真不知道是該愛還是恨。天真爛漫的時候無憂無慮,像隻小雀似的,看一眼也覺得歡欣;有時候又好像缺心眼子一樣,自己待她的好,她是一點也察覺不出來嗎?
看着殿下臉色又低沉下去,魏有得适時開了口:
“殿下,眼見着天氣要好起來了,要不然過幾天咱們上西邊跑馬去?”
聽了他的話,沈将時微眯起眼思索了一下。
這天氣确實适宜去跑馬,過幾天暖和些,春風輕柔拂面,陽光也明媚,正是出遊的好天氣。
“也成。”沈将時端起茶杯呷一口,“不然過幾日繁忙起來,天氣漸漸又熱了。”
魏有得低頭稱是,觀摩着太子的臉色,又開了口:“要不……把側妃娘娘也帶去?”
聽到魏有得的話,沈将時的眸色又是一黯。
不帶她去,對她再好,她也沒一點察覺,到頭來不過是他白費了心思。
沈将時恨恨地放下茶盞,靜默了片刻,忽又覺得有些乏力。
他這是怎麼了?為了這一點小事,也值得動這樣大的火氣嗎?
隻是想到顧姝臣方才那再溫馴不過的笑,他心裡又生出些委屈來。
這現在冷靜下來,他又仔細想想,許氏和張氏畢竟早她進東宮一年,這一年裡什麼情況她沒見着也不知曉,許氏和張氏又不會自己開口說,或許人家還心想着讓顧姝臣誤會才好呢。
萬一她是覺着,他對每個東宮裡的女子都是這樣呢。今日裡許氏來,他也沒制止,還把張氏叫來了,說不定顧姝臣心裡還委屈着呢。
他想着,心就軟了些。剛才自己神色是嚴厲些,不知道顧姝臣在幹什麼,這一下午也沒見人,不會在長樂閣裡窩着哭呢吧?
沈将時心裡歎口氣,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叫魏有得來:“你去長樂閣傳話,若是後日天氣好,就帶她去西山玩。”
魏有得連忙應是,正準備退出去,就聽到太子又開了口:
“再添一句,就告訴側妃說,先送她回許家歸甯,下午我再去接她到西山。”
皇室裡規矩不像民間,民間有女兒家嫁人後歸甯的習俗,顧姝臣可是甫一入東宮,除了頭天進宮去拜見皇後娘娘,再沒邁出過這門。
跟自己五歲開蒙就獨自居住學習不一樣,她從小嬌養在父母身邊,面上不顯,心裡恐怕是想家呢。橫豎要出去,不如讓她回家半天。
這待遇這可是東宮裡頭一份,魏有得領了命,樂呵呵地傳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