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指節扣住她的腕綽綽有餘,掌心幹燥溫熱,是一種真切的、過電似的觸覺,引發從指間到心髒的顫抖......
吳瑕心率過速,勐地從夢中驚醒,覺察腦袋的漲痛。這是宿醉後遺症。
翻了個身,發現自己躺在被窩裡,周身溫暖,自己隻穿了薄打底衣,這一刻她清楚地意識到剛才實在做夢。
但她沒有起床,甚至沒有睜開眼睛,隻是調整姿勢,重新睡了過去。
吳瑕很小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有這種自己造夢的能力。隻要她不斷在腦海中重複美夢,稍加意識控制,就可以編織後續。
但今天也許是因為醉酒後遺症,頭昏腦漲,她躺了許久,沒能入夢。
吳瑕撐手起身,昨晚睡前忘記拉窗簾,窗外天光已經大亮,從枕頭下摸出手機,顯示現在是中午十二點。
她記起昨晚與周弈一道打車回來的諸多細節,包括他把她送上五樓,然後她去洗漱、換衣服、睡覺。床頭擺了瓶蘇打水,這段她也記得,是他在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的。
那麼巷子裡那段呢?
吳瑕明确記得的,隻有她折回巷中,叫他學長的女生似乎很快就走了.....然後呢?司機等了很久嗎?吳瑕不記得自己有被司機埋怨。
所以巷子裡的情節隻是她做夢啊。
也難怪。
放在現實裡,她根本做不出去摸别人臉頰的事。
更不敢想周弈握住她的腕帶她去觸碰自己。
手腕處肌膚隐隐發燙,夢中那種真切的觸感尤在。
吳瑕蜷起腿,抱住自己,将腦袋埋進膝窩,竊竊笑了起來。
看來她要感激這個美夢,替她做了清醒時不敢做的事,還編纂了對方讓人心悸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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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這個美夢,吳瑕決定給自己放天假,反正上一期畫稿剛剛上傳,距離下期還有幾天。
即将新年,她決定今天隻打掃衛生,不畫稿子。
心安理得地給自己做了頓飯,邊看綜藝邊吃,飯後去洗碗刷鍋,忍不住回到平闆前,将這期綜藝看完。
綜藝片尾的下期預告像隻貓尾巴,搔得她的心尖發癢。可惜是實時追更,下期還沒有更新。
退出視頻軟件,屏幕右上角顯示現在是下午五點。
吳瑕.jpg。
她看了看最近沒來得及收拾的屋子,決定明天再打掃,然後心安理得地點開金鏟鏟。
玩遊戲時無意中望到窗外隔壁樓的燈火,想起樓下的周弈,她隐約記得他讓自己醒後給他發個消息,但不确定這部分發生在夢裡還是現實。
吳瑕在朋友圈刷到祝嘉然的帖子。今天安娜歇業,他今天回老家,曬了九宮格照片,周弈也在。
那就說明隻是做夢。
吳瑕點開照片,一張一張往後翻。最後一張live,畫面從窗外移到周弈臉上,後者淡淡瞥了眼鏡頭。吳瑕莫名有種他坐在自己對面的感覺。
似乎有人問什麼,祝嘉然在評論區解釋是上火,吳瑕以為是祝嘉然上火,看到這張照片,才知道是周弈。他下唇靠右的位置有塊深褐小痂。
回到聊天列表,翻到他的頭像。
吳泥泥:「綠豆搗碎沖開水」
周弈:「?」
對面回複太快,吳瑕頗意外,繼續打字:「去火偏方,可以試試」
吳泥泥:「你回家了嗎?」
周弈:「嗯」
對話框裡打出“我昨晚有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卻猶豫着不能發出去。平闆顯示遊戲新輪次對弈開始,吳瑕匆忙删掉消息,去備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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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州市郊某别墅區。
周弈正陪周昀做作業。
對話頁頂端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片刻後消失,卻沒有消息發過來。
他将手機放上桌,跷起二郎腿,手臂搭在一旁,指尖有節奏輕點桌面。
周身是種雲淡風輕的壓迫感。
周昀默默收回視線,小心地拿橡皮擦掉自己胡亂寫上去的字。
他知道哥哥是個撲克臉,但是今天未免太郁悶。
微信收到新消息,但來自祝嘉然。周弈剛才問他酒吧運營相關。
是條語音消息,本該轉文字,祝嘉然的聲音卻從聽筒傳出:“你等一會兒啊,我跟吳瑕打遊戲呢,你等等。”
嘩滋——
尖銳的撕裂聲。
周昀稍一走神,手裡橡皮把書頁擦破,悔得龇牙咧嘴。
注意到哥哥看過來。周昀決定先發制人:“哥,你不開心啊?因為那個姐姐?還是嘉然哥哥?”
“......”
“嘉然哥哥在玩什麼遊戲?”
“寫你作業。”
“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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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吳瑕父母離婚,被分給父親。她自小跟爺爺奶奶生活,自父母離婚後輪流在兩邊過年,今年該跟王夢。
王夢再婚丈夫是海城本地人,所以吳瑕今年留在海城。
據說這家人有個長壽的大家族,所以過年需要來往的親戚極多。初二這天,吳瑕一大早被王夢叫醒,洗漱吃飯,幫忙待客。
五年前父親再婚,吳瑕才報考了海城的大學,不懂這裡的方言。這幾天,她在王夢公婆家待得頗尴尬,來往的親戚因語言問題招待不了,也做不到親熱寒暄,隻好見縫插針擦擦桌子、掃掃地,或是幫忙帶小孩——總不能在這兒白吃飯。
然而也不能躲着不見人。
比如此刻。
幾個年紀稍大的嬸娘将年輕人圍住,從職業開始問起,問到感情狀況。
吳瑕本想以聽不懂為理由躲過一劫,王夢的婆婆指使一個年輕男孩幫她翻譯。
做什麼工作的?哦,畫漫畫的,漫畫是啥?
公司規模大不大啊?哦,沒有公司,在家上班。
那就不問工資了,有對象沒有?什麼?還沒有呢?那可得抓點緊了。
眼見幾個嬸娘準備為自己說媒,吳瑕借口上廁所,躲進小弟的房間。
本以為這個時間小男孩在午睡,誰知她進門時他已經爬起身,懵懂地眨巴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