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吳瑕是會撒嬌:“别呀,晚上好,晚上好——你這是在外面?那個科技論壇嗎?”
周弈給她拍過邀約函,名稱太長且是英文,她記不清。
“嗯,剛到會場。畫完了?”
“結束了。”吳瑕伸懶腰,“我要給自己放假,每天睡到下午兩點,打十二個小時遊戲。”
前段時間更新頻率太低,再不加快完結,恐怕作品會被腰斬。吳瑕這段時間為了趕稿子,有近一個月沒有碰過任何遊戲,半個月沒有出門。
“恭喜,今晚早點睡,明天給我消息。”
“聽到啦聽到啦,兩隻耳朵都聽到啦。”吳瑕說,“你也沒有給我發太多消息呀,非要我當話痨。”
“這才三個月,就膩了?”周弈淡淡的。
吳瑕控訴:“這是雙标,惡意揣測。”
“之前我來不及回,不也收到很多麼。才三個月。”
“對呀,剛開始是你不回的。我以為你不愛看。”
吳瑕第一次知道,原來戀愛後有那麼多習慣細節需要雙方磨合。
比如她日常生活中很多碎碎念,買了束花啦、養的盆栽死掉啦、烤面包時炸了廚房雲雲,此前都發在微博上,跟周弈在一起後,也會發給他。在她有精力的情況下。
後來每天為了畫畫,她連臉都不想洗,兩眼一睜就是畫。生活裡偶爾有些小插曲,随手編輯在備忘錄裡,誰也不想發。
“我想看才會問你在幹嘛。不逐一回複是因為有太多三條消息組成一句話的情況。”
周弈發消息的風格是報備自己的行程,然後問吳瑕在幹嘛。在他看來‘我想知道你在做什麼’是我在意你,是親密關系的代表。因為大多數人他懶得搭理。
吳瑕此前會主動給他發一些可愛的糊塗的生活瞬間,他樂得接受,但她忙起來之後,那些兩三行的碎碎念幾乎消失,他周末飛海城時,旁敲側擊提醒過幾次,她都以沒空回答。
“看心情吧,反正你回複也看心情,不是嗎。”吳瑕噘着嘴,左哼哼,右哼哼。
周弈已經走到會場入口,因為要配合安檢,他将手機拿遠些,她看到他挽起袖口的白襯衫、胸前的工作證和黑色西褲。
等他通過安檢,吳瑕說:“進場了嗎?挂掉吧,等你明天有空再聊。”
“隻是門口,還沒到正式會場。”
“你今天要發言嗎,我記得邀請函上寫了。”
“嗯。”
“在哪?都是什麼人來聽?”
“創投會。台下基本是投資人、科技公司代表,也有媒體和行業研究機構,今天還有政府科技園區負責人。”
“聽起來都是四五十歲的‘成功人士’。”吳瑕手動打引号,“想要打動他們不容易吧。”
有人跟周弈打招呼,他颔首緻意,聊了兩句。
吳瑕噤聲,看着他身後優雅厚重的會場現場,忽然想起王夢那句“差不多得了”。她不想那樣。她希望他明月高懸,永不墜落。
終于等他看向屏幕跟她說話,吳瑕調侃:“周總快要讓這個李先生饞死啦,恨不得把你跟他自己兒子換過來。”
剛才跟周弈打招呼的是個年紀稍長的男人,他兒子同周弈是中學校友,聽起來非常欣賞周弈。
“想拿融資就要出點風頭。”周弈聽起來有點無奈。
“不是那個意思啦。”吳瑕說,“伯父伯母會為你感到驕傲嗎?我如果能創業做到這個程度,我爸媽一定會向所有親戚吹噓。”
“要得到他們的認可,可能至少要先把公司做上市。”周弈随口道,半開玩笑的口吻。吳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周總。”有人走到周弈身旁,似乎是他團隊的人。
“先挂了。”周弈說。
“拜拜。”吳瑕擺手。
挂斷電話,吳瑕兩手支在桌上,托腮,陷入思考。
前兩天還聽祝嘉然說周弈工作室公布在開源社區的創新算法,引發行業熱議。
聽起來周弈父母都奉行優績主義,她一直以為他這樣的‘别人家的孩子’,一定會是父母的驕傲。
人生好難。
吳瑕歎一口氣。
在家休息一周後,吳瑕終于恢複精力。周弈最近忙碌,許久不回海城,吳瑕經常獨自去安娜找朋友們玩,順便去隔壁箭館射箭。
“裝備不錯啊。”箭館老闆一眼看到吳瑕手裡的反曲弓,吳瑕遞給他,他拿在手裡掂量兩下,反複翻看,念叨許多專業數據。吳瑕聽不懂,隻笑笑。
老闆戀戀不舍地把弓還給吳瑕,“在哪買的,好過關嗎?”
“男朋友送的。我不太清楚。”
這把弓是周弈送她的生日禮物。
老闆露出姨母笑,笑得吳瑕不大好意思。
休息時間,她用紙巾擦掉額頭汗珠,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置頂頭像。
很想見他。
這個念頭從心底冒出,迅速滋長。
/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下午五點,距離會議還有半小時,周弈叫了車往公司趕。
何儀君發來律所給的方案,周弈點了接收,随手過目。
PDF資料上百頁,他查閱之前切出去點開吳瑕的頭像,引用她兩小時前發的消息,回複正要回公司。
這段時間很忙,幾乎每天淩晨阖眼,清早五六點鐘起床。回複消息總不及時。
指尖上劃,是這段時間的聊天記錄。
吳瑕不忙時是生活家,打遊戲要分享戰績,刷手機要分享新鮮事,出門撿了兩枚鋼镚也要發給他,烤了堿水、吐司、餅幹,定做了手繪的包裝袋,朋友們說從吐司裡吃到鋼镚,是幸運币。
瑣屑平凡的日常,但莫名讓人心軟。周弈不想立刻回到無休止的工作機器狀态,熄滅屏幕,抱起手臂,準備阖眼休息兩分鐘。
意外看到窗外夕陽。
川流不息的城市快速路,鋼鐵巨獸鱗次栉比,夕陽染紅大片晚霞,濃淡相宜。
周弈猶豫片刻,拿手機記錄了這一刻。
他是個追求當下享受的人,幾乎沒有分享欲,此前很少用相機記錄景色,但此刻拍下夕陽,分享到微信,點開她的對話框,一系列動作都顯得自然,仿佛本應如此。
吳瑕泥泥:「收到」
秒回。
附一張拿咖啡比耶的自拍,穿條碎花裙,化了淡妝。
周弈意外,看了眼時間,編輯消息:「今天沒去射箭麼?」
吳瑕這段時間在休息,每周二周四下午會去箭館。
吳瑕泥泥:「沒有,這個周不去了」
吳瑕泥泥:「那你快到了嗎」
周弈重新點開照片,雙指放大,滑動細節。
周弈:「做了指甲」
周弈:「25min」
吳瑕泥泥:「okok」
吳瑕泥泥:「被你發現了,好看吧?」
周弈頓了頓,按住語音條:“你在我公司樓下?”
對話框頂顯示正在輸入中。
消失。
正在輸入中。
吳瑕泥泥:「你怎麼知道的????」
周弈笑,本來隻是懷疑,現在确定了。
“師傅,麻煩開快點。”
-
吳瑕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暴露了,難道有人跟周弈通風報信?
她回頭瞄了眼前台小姐姐,對方朝她一笑,看樣子根本不認識她,她也沒叫她聯系周弈。
手裡的遊戲還在繼續,到了D牌階段,隻好暫時收心。
吳瑕忘記自己為了聽語音,從訪客等候區沙發走到了玻璃門外,挨着盆發财樹,就這麼站着玩起來。
臨開會前,何儀君去樓下買了杯咖啡,從電梯間轉出來,沒注意公司門口有人站着,差點裝上去,兩手捧住咖啡,還是灑了些出來。
站在盆栽旁的女人驚了一下,第一時間關心他的手,“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她從手提袋裡翻出紙巾遞給他。
“沒事沒事,冷的。”何儀君擦掉手上的咖啡漬,提醒道:“你快沒時間D牌了。”
吳瑕連忙看向手機屏幕,飛快點擊右上角刷新,刷到最後一張五星卡,又緊鑼密鼓更換啟動裝。
赢了。
跪求别投的标志出現在手機屏幕。
吳瑕朝他感激一笑,卻見他背後有個眼熟的男人,似乎也是工作室的人,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你是來面試的吧?”何儀君說,“要不要加個好友,有空雙排。”
說着,已經準備二維碼,卻被勒住命運的後脖頸。
“你幹嘛呢?”徐浩不知什麼時候出現,抓住了他的衣服,将他往後拖了半步,“老闆同意了嗎,你就要跟老闆娘雙排?”
何儀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