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姐。"秦知歸将臉埋在她頸窩深深嗅入那縷安神藥香,故作輕松道:"走啦。"仆固隽珩早等在了門外,見她踏出門檻,身後兩名侍衛立即反剪秦知歸雙臂,同押解囚犯般将人提起,力道之大叫秦知歸覺得胳膊都要被卸了下去。
"放開我!"她徒勞掙紮着,侍衛卻紋絲不動,架着她跟在仆固隽珩身後,秦知歸眼見掙脫不了,突然沖着前方那背影大喊了一聲:"仆固隽珩!"
"誰允許你直呼首領的名字。"話音剛落,便将秦知歸重重按跪在了地上呵斥道:"不敬!"秦知歸膝蓋磕得生疼,咬着牙等仆固隽珩轉過身來,便見他拇指正壓着手中刀刃,走到了自己身前。
"退下。"仆固隽珩的聲音響起,桎梏驟松,他那嵌着綠松石的羊皮靴停在秦知歸面前,刀尖挑起她下颌,迫使她對上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做得對。"仆固隽珩拇指摩挲着刀柄夔紋,俯身時辮發上的銀飾叮咚作響:"記着,在這裡能救你的,隻有我仆固隽珩。"
"是。"想到杜若的囑咐,秦知歸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成了拳,仰頭迎上那道視線:"那我該喚你什麼?"
彎刀忽然橫壓在她肩頭,刀鞘上纏着的銀鍊在日光下晃得人眼暈:"按我部規矩——擄來的戰俘與廄中牲口同列,是沒資格同我說話的,但今日賞你喚聲少主,日後你便是我的奴隸。"
"...少主。"秦知歸看着他:"敢問少主,我的同伴現在何處?可否安好?"仆固隽珩目光落在她臉上,不由得這示弱的模樣能撐幾時?他倒要拭目以待。
"好得很。"手中的彎刀轉了兩圈,他帶秦知歸到了處官家府邸,朱紅色的大門一開,兩列兵士如鐵鑄般分立,盡是虬髯深目的異族模樣,見着來人,右拳叩擊胸甲,齊齊道:"恭迎首領!"
秦知歸跟在仆固隽珩身後,也被夾在其中眼觀鼻鼻觀心的走着,可前面的人突然停了腳步,收勢不及的秦知歸猛地撞到他那硬如鐵闆的背上,疼得她捂鼻悶哼:"你..."這仆固隽珩簡直就是上天派來克她的克星,隻要遇見他,自己就總在受傷。
仆固隽珩被撞,亦有些不悅的轉過了身來,一看女子的包袱滾落在自己腳下,她正兩手将臉捂着。
"又耍什麼把戲?"他不耐煩道:"把手拿開。"秦知歸一雙眼瞧着他有些為難,搖了搖頭,仆固隽珩沒了耐心,眼見就要擡手去撥,秦知歸聲音悶在掌心裡:"别..."話未說完便被他攥住了手腕,不得不松開,隻見她撞得鼻頭通紅,兩行鼻血順着人中蜿蜒流下,方才拿手一捂,蹭得下半張臉上活像花貓。
仆固隽珩瞧着好笑,從喉頭冷哼了一聲,秦知歸卻以為他又要發怒,忙用袖子亂抹了兩把,沒想到越擦越花。
"好了。"仆固隽珩轉過身去:"别擦了,瞧着可笑。"
"可笑?這一臉血拜誰所賜?"秦知歸一面走,一面在心裡罵他,不過轉進内院,就瞧見了正在曬太陽的九郎,她登時激動地朝九郎奔去,口中不忘喚他:"九郎!九郎!"
九郎曬着太陽睡了過去,聽秦知歸叫了好幾聲方才睜眼,扶着椅子坐了起來。
"傷好了?"待秦知歸走得近了,九郎才瞧見她下半張臉都是血迹,鳳眸中睡意全無:"這是怎麼了?"
"方才不小心撞的,都是鼻血,别擔心。"說罷将視線移到了九郎垂着的雙腳上,急急問道:"你的傷如何了,可有醫治?"
九郎搖了搖頭,目光掠過秦知歸肩頭,望向她身後鷹隼般的仆固隽珩,他們怎可能容自己全然康複?這半月胡人一直在給師傅喂着迷藥,将他囚在别處逼自己配藥,腳踝的傷口早已結痂,若要重續斷筋,便要再承受一次挑筋之痛。
"還沒治好?現在可能下地走路?"秦知歸憂心的蹲在了九郎身前,伸手便要去退他的鞋襪,九郎本能的縮腿,卻聽得秦知歸小聲道:"别動,讓我看看吧。"她小心褪去了鞋襪,手掌握着的肌膚蒼白似雪,那截小腿竟比尋常女子更加細嫩,秦知歸托着足跟的手顫了顫,那傷疤猙獰的盤桓着,格外刺目。
"疼麼?"指尖在傷疤上撫過,九郎别開臉:"早不疼了。"
"那就好...那就好,總歸不疼了。"秦知歸眼眶漲得通紅,她不敢擡頭去看九郎,匆匆給他套回鞋襪,待别過身子,才将眼淚抹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