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正喂酒的舞姬噗嗤一笑,手中酒杯都抖了抖,達魯仁牛眼一瞪,炸雷似的沖秦知歸吼:"爺不過瞧你這漢女皮子滑溜,想摸把新鮮,倒成要揍你了?"
秦知歸聞言眉頭一皺,捏着嗓子朝仆固隽珩裝害怕:"他那熊掌似的巴掌掄起來,活脫脫要往人臉上招呼,少主您明鑒,我這些時日三天兩頭挂彩,可不就見着就害怕麼?"
"哦,是嗎?"仆固隽珩就着美人指尖抿了口酒,喉結滑動間懶洋洋道:"達魯仁,你吓到我的奴隸了。"
"你的奴隸"達魯仁咧開嘴大笑,揚手指向秦知歸:"這郾城,還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
"那你大可一試。"仆固隽珩眼皮半阖,将酒盞撂回矮幾上,達魯仁把手中彎刀插回鹿皮腰帶,攤開巴掌道:"來,用我們的方法解決。"
"依你。"舞姬退去,仆固隽珩站起了身來,與達魯仁對峙而立的身形宛如兩座高山,秦知歸仿佛那山下的羔羊。
依着胡人決勝的規矩,二人當即擺開摔角架勢,兩條胡漢子紮穩馬步,雙腿微屈,雙臂如鐵鉗般鎖住對方肩背。達魯仁眼中兇光暴起率先發難,卻叫仆固隽珩擰腰轉胯,一個背摔将他掄翻在地。達魯仁不服,喘着粗氣還要再戰,仆固隽珩卻眼皮都不擡,徑自擡腳跨過了那躺在地上的人。
達魯仁哪受得住這般羞辱,彈起身子就要撲向仆固隽珩,豈料剛竄出半步,兩把彎刀已鎖住他的咽喉,秦知歸跟着仆固隽珩踏出群芳樓時,身後還帶着達魯仁的咒罵。
"可惜,白長了這麼大的個頭。"秦知歸在仆固隽珩身後小聲感歎,沒想到那達魯仁竟是繡花枕頭一個,武力值上全然與仆固隽珩不在一個水平。
"嘀咕什麼呢?"仆固隽珩常年習武耳力過人,自然的接上了秦知歸的話頭,秦知歸也順嘴道:"我說可惜了..."話音未落,突然捂了嘴,仆固隽珩卻轉過了身來,就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問道:"哪處可惜?"
"就..."秦知歸撓了撓下巴,硬着頭皮搪塞:"可惜方才那人空長個頭,竟被少主一招撂倒,要我說——就是這麼大一頭豬,也當多掙紮幾下罷。"
"一頭豬?這比方倒是有趣。"仆固隽珩摩挲着腰間刀柄,嗤笑出聲道:"達魯仁自诩胡盧勇士,卻不知他那些親衛比綿羊還溫順,沒一個敢在他面前顯露真本事。"
"敢情是個被阿谀之徒捧出來的草包。"秦知歸算是知道他為何這般猖狂了,可不由得又為自己的處境發起了愁來,達魯仁雖是個草包,可眼前這位卻是真猛啊,日後該如何脫身?
"走吧,趕在宵禁前回府。"望着逐漸被城牆掩沒的夕陽,家家戶戶落了門闆,秦知歸這才知曉,自打一年前胡人入城,日頭剛落就得封街閉戶,為了防止霍家軍殘部的重組,夜晚的郾城隻有胡兵的馬蹄聲。
蠻族入城并未大肆屠殺,反而對朝廷封鎖了消息,奇哉、怪哉。
仆固隽珩的宅院離白日裡探望九郎的住處沒多遠,兩人踩在落日前回了府,外頭街巷已寂無人聲。
"少主,這位怎麼安置?"院裡迎上來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目光看向秦知歸問道,仆固隽珩腳步未停徑直往内院去,漠然撂下話:"馬廄柴房,随意。"
......
秦知歸如羊落虎口,能保命足矣,也無從挑剔,老老實實跟着管家繞到後院的柴房,擡眼四下打量,卻發現這處修繕得不錯,是座兩層的木樓,二樓特意隔出了間給下人住的屋子。
管家把人帶到地方就走了,奔波了半日的秦知歸有些倦意,合眼小憩卻沉沉睡了過去,再睜眼時已是夜深,窗外蟬鳴聲陣陣,她倚在床頭瞧那灑進來的月光,總覺得這月光有些清冷,不似山谷間那般朦胧,正想着,手指無意蹭過唇瓣,恍惚又嗅到那股熟悉的龍涎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