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茶接過資料,仔細翻閱着,目光停留在列有已知成員資料的其中一頁。
「我認識這個叫做山本的人。」千茶指着那張大頭照,照片下面寫着一行字:山本護。
回憶起這個人時,她不禁皺起眉頭。
「應該說我認識他父親吧。山本大叔以前是在京都開兒童成衣店的,我從那時候就一直在光顧。前陣子,我去店裏給小菊買衣服的時候和他聊過幾句,他還很高興地告訴我,兒子最近找到一份薪水不錯的兼職…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回事。」
她說的都是真話,隻不過并非是完整的真話。
山本是其中一個被她在擂台上救下的對手,後來也是因為跟随她才來了江戶,不過這些内情,條子們并不需要知道。
若被他們發現她以前靠黑市擂台維生,甚至當過一陣子台柱,那麼以後裏世界發生任何事,她豈不就會自動成為首要嫌疑人了嗎?
在京都生活的時候,她已經為這事和見迴組周旋了許久。平日工作已經夠累了,下班後她根本不想再和條子玩這種比拼智力的遊戲。
那種黑曆史就讓它永遠埋葬吧。
「要是從他這裏入手的話,你能确定他會上鈎嗎?」土方問。
既然是認識的人,或許從山本這裡入手會比那對夫婦更容易。
大街那天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消息必定已傳到組織那邊,若那對夫婦此時有任何舉動,必定會引起對方的懷疑。相比之下,山本護這條線索顯然更有價值。
「我也不确定,不過對付男人不都是那一套嗎?捏造個貼合他喜好的人設,然後在他面前增加曝光率,最後再适當地製造一些破綻,讓他以為自己很容易就能得手…」千茶捏着酒杯,輕描淡寫地說着,另一隻手繼續翻着資料。
在座的男性細細品味着她的話,不得不承認她說得一針見血。
比起他們的保守态度,千茶倒是更為進取。她認為與其畏首畏尾,不如放手一搏。
反複偵查和彙報隻會浪費時間,應該在确認位置和人數後立即採取行動,一舉殲滅整個組織,這樣才能确保不會有更多受害者出現。
隻是,理論和實際操作往往是兩回事。即使是極微小的執行偏差,也可能導緻完全相反的結果。
真選組在這方面已經吃過太多苦頭。
「既然都知道對方的心意,那應該像個男子漢一樣,一口氣攻上去,難道要等到七、八十歲還完房貸去表白嗎?」
她一向很喜歡用沒人聽得懂的比喻,但這次他們都聽得出她是在嘲諷他們的畏畏縮縮。
土方眉頭緊鎖,被外行人對他們的工作指指點點确實讓他有些不悅,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話有一定道理。
更莫說,在前一段時間,沖田好像也說過相類似的話。
沖田也是主攻派。應該說,他每次都是主攻派。也許正因為他的嗜戰,土方總會有意無意地忽視他的意見。
至于千茶,她終究是外行人,而且她這副輕飄飄的态度,确實很讓人擔心。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要是哪裡出錯,不但你的處境會很危險,那些人質的安全也會收到威脅。」
千茶合上手中的資料,收起了平日輕浮的笑臉。
「土方先生,我也是很認真地看待這件事。」她直視他的眼睛,少有地嚴肅起來。
「這個組織的結構松散,處事也不夠利落。就算有人質在手,面對這種蠢貨,再精密的計劃也比不上絕對的實力有用。我是在評估過這件事情的風險後,才答應幫忙的,别把我和那些頭腦簡單的傢夥相提并論。」
或許是她的目光過于銳利,土方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
無論是語氣還是眼神,都讓他們想起初次見面時,她舉着木棍面對他們時的那份冷漠。
房間陷入一片沉默,最後還是千茶先開口,打破了這僵局。
「又不說話了,所以我才讨厭這麼嚴肅的話題。」千茶說着,緩緩收回視線,聲音也逐漸回溫。
「嘛,說到底,我這種小市民隻是配合警方的行動而已,請不要過于顧慮我。」她不疾不徐地為自己續上一杯,全然不關心對面的人有着什麼反應。
當時,她之所以會答應幫忙,純粹是想讓真選組欠下她的人情,好讓日後若真遇到麻煩,也能敲他們行個方便。
僅此而已。
至于那些社會責任、國家大義該如何取捨,應該全數交給領薪水的人決定。
維持治安可不是夜之女的責任。
近藤和土方正消化着她的話,作為最終決策的人,他們确實肩負着重大責任,尤其是在這些涉及道德與安危的事情上。
沖田看着她自顧自地吃着碗裡的關東煮下酒,耳邊再次迴響起她剛才那句話:再精密的計劃也比不上絕對的實力有用。
上次在審訊室,他便察覺到,她手上有着一層繭,而且并非幹普通粗活能留下的,更像是長期握持較重武器所形成的,比如武士刀。
通常在經曆多年的武術訓練後,無論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都會鍛鍊出更強健的單邊握力與控制力,而這些特徵都可以從手上的痕迹看出來,但她手上的繭卻呈對稱分佈。
這種情況隻有雙手亦受過嚴格的訓練後才會出現。
看來她口中的絕對實力,指的就是她自己。
那也難怪她會對土方的輕看生氣。
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和她無數次切磋,卻一直未能分出勝負的冬日,手心泛起一陣癢意。
要不找天和她再打一場吧。
近藤仍然苦惱地權衡着利害。
他能理解土方的憂慮,但千茶的觀點也難以否定。若是堅持等待更多情報,可能會錯失最佳時機。
土方揉了揉眉心,他和近藤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思索良久,最終還是點頭達成了共識。
關乎到市民的生命安全,這件事必須要儘快做一個了斷。
況且,他們也想相信這位多年未見的好友。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按照千的計劃來進行吧。總悟,你有什麼看法嗎?」
沖田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到近藤喊他的名字才回過神來。他懶洋洋地瞥了一眼讨論中的三人,最後把視線落在土方臉上。
「我一直都提議快攻取勝,但土方先生始終不聽我的意見,現在卻突然答應了外行人的方案,這不是讓我們毫無威嚴嗎?下面的人還怎麼信服我們呢。」他說着,輕歎了口氣。
聽見他的抱怨,土方正想為自己辯解「我…」
「為了維護真選組的威嚴…近藤先生,我提議讓土方切腹。」沖田舉着手提議。
「你這傢夥!原來是在這裡等着我嗎?!」
近藤已經見慣了這種情況,不以為怪。
「很好,既然總悟也同意的話,我們回去會把計劃拿出來和組裏的人商讨,如無意外的話,就按原定計劃的明天傍晚就開始行動。」
「明白了,我會把時間空出來的。」千茶點點頭,繼而舉起酒杯「那麼,為了預祝這次行動的成功,乾杯吧。」
另外三人以茶代酒,清脆的碰杯聲在夜裡格外清晰。
她喝着喝着,原本幾乎全滿的酒瓶,裡面隻剩下一半了,但她仍在為自己倒酒。
「喂,你差不多得了。」土方瞪着她倒酒的動作「要是你明天因爲宿醉影響行動,可是要切腹的。」
「好啊,那你要來替我介錯哦。」
說完正事,她又變回平常的嬉皮笑臉。她沒理被他堵得語塞的土方,而是轉向另一邊的沖田。
「對了…總悟,我再确認一下,我們的約定是算數的吧?」
「當然,你放心吧。」他的語氣輕松,但眼神卻正色「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會把土方先生送去陪你的。」
千茶點點頭,一邊補充「還有星〇克。」
「聽見了嗎,土方先生,還有星〇克。」
「不如我殺了你們兩個,讓你們自己作伴吧。」
雖然他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約定,但惡魔與惡魔之間的協議無論如何都是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危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