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家從來都是淺井兄妹的避風港。
在淺井将輝決定追尋理想的烏托邦時,他最先失去的是他成長的家。
他永遠都會記得,離家當日,母親哭得泣不成聲,而父親始終不願與他見面。
二弟說,等他走了以後,就要把他的小黃書都據為己有。
小妹說,假期的時候,她會到外公家去,讓他有空要過來找她玩。
最可悲的莫過于,年幼的孩子比起成年人都更要體面。
離家時那一份傲氣,很快被戰場洗刷得一幹二淨。這位圈養的少年天才,面對吃人的世界,也不過爾爾。
面對現實與理想的巨大落差,他一時難以接受。就在恍神之際,一根狼牙棒直劈向他的命門。
他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死亡。然而,一秒、兩秒過去,預期中的劇痛卻遲遲未至。
一對呈交叉狀的刀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擋下了那緻命一擊。
握刀之人見他愣在原地,咒罵了一聲,一腳将他踢開,随即挺身迎戰那個身形巨大的天人。
那一戰結束後,他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來到救命恩人面前,想要向他道謝,卻反被對方劈頭數落了一頓。
最後還是一名銀發少年出面調停,對方才終于放過了他。
旁邊的人都喊他那個恩人做「天狗先生」。
據說是因為他的實名叫鞍馬,而且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态度。
隊裡幾乎每個人都被他罵過,但罵歸罵,真要遇上危險時,他總是第一個沖到前面保護他們。
将輝決定要拜鞍馬為師。
鞍馬起初不理會他,但在他長達數月的軟磨硬泡之下,最終還是答應教他一些求生的技巧,但他從不讓将輝喊一聲師父。
他幾乎可以确定,和鞍馬一路的都是些有點中二病的人。除了鞍馬天狗,還有白夜叉和狂亂貴公子,甚至有一支自稱鬼兵隊的部隊,後來又來了個桂濱之龍。
而這些奇怪的中二病,在不知不覺間竟成了他最重要的夥伴。在槍林彈雨中,他們互相守護彼此的後背。在夜深人靜時,他們一起喝酒談天說地。
和戰場上認識的家人待久了,他忽然有點想念自己的血脈至親。
某天路過外祖家附近,耳邊響起妹妹的話,而現在正值寒假期間。
他想要回家看看。
可是光他一個人的話,他卻沒有那份勇氣,于是他邀請了他那些中二病的戰友。
桂濱之龍一向熱衷熱鬧,二話不說就哈哈大笑着答應了。白夜叉聽說有免費酒喝,立刻變成了帶頭的那個。狂亂貴公子起初推辭了幾句,後來幹脆不裝了,直接帶上一堆裝食物的容器說要順道去補給。
至于鬼兵隊總督,他記不太清了,大概是一邊跟白夜叉吵吵鬧鬧,一邊被其他兩人架着拖過去的。
唯獨鞍馬天狗始終拒絕了他。
說是家人團聚這種溫馨的場面,他光看着就渾身不自在。
每當他看到将輝拿着全家福出神時,他總會走過來打趣幾句。
将輝以為他是嫌自己太過婆婆媽媽,沒點男子氣概。
直到,将輝決定訣别戰場,重新擔起他被逃避已久的家庭責任。
那天晚上,鞍馬難得地喝得爛醉。當他聽見這個總愛纏着自己的小子說要回家時,他竟發現自己并不像最初設想的那樣感到解脫。
一方面,他為這個笨蛋終于想通,家人才是優先而欣慰;另一方面,心底深處卻又有種道不明的失落感在慢慢滋生。
那夜酒後,他和他們說了很多從未提起的往事。
原來,鞍馬曾是某個幕府要員的家臣。
一次,他無意間聽見了對方與天人勾結的談話。當晚回到家中,他便發現妻子和女兒躺在血泊之中,而埋伏者早已在旁等候。
那些混帳想滅口卻不成。
當夜,他便提着刀,親手了結了下令的混蛋,然後轉身加入讨伐幕府的戰場。
那一夜過後,他們都沒有再提起這段往事。
應該說,就算想再提起,也都沒有任何機會了。
将輝死後,大家都猶豫着是否該和其他人一樣,找個合适的地方将他就地安葬。然而鞍馬對此置若罔聞,堅持要把他送回家人身邊。
坂田銀時二話不說就跟了上去,接着是高杉晉助,桂小太郎和坂本辰馬默默對視一眼,也随後跟上。
然而到了津田家的門前,鞍馬把他從肩上放下後,便轉身離去。
從那一刻起,這個人從他們的人生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戰後,偶爾也會有些小道消息傳進他們耳内,說是鞍馬遊蕩在各地的地下擂台,繼續過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有人說他在一場血戰中死去,也有人說他收了個徒弟,把畢生所學傳授後便神隐了。
說得就像他真是鞍馬山上的天狗似的。
時間回到當下,桂腦袋上頂着被銀時揍出的鼓包,終把話題轉回正事上。
「銀時,我把你叫來,是想和你聊聊這次遇襲的事。」
銀時換了個坐姿,自顧自地繼續翻着JUMP,顯得對此毫無興趣。
千茶并不打算摻一腳進攘夷志士的瓜葛裡。
「那你們慢慢聊吧,我先回房間。」她說着,正要從沙發上起來,卻聽見桂繼續說。
「銀時,你還記得鞍馬前輩嗎?」
千茶的動作頓時靜止,最後還是緩緩地坐回沙發上。
銀時偏過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回房間嗎?」
「我突然想起今天電視有神〇少女的重播,我要看。」她從茶幾上拿起遙控,漫不經心地換着頻道。
見狀,銀時也沒追問下去,把頭轉回去繼續和桂說話。
「你是在說那個愛抽煙酒的老頭嗎?有點印象吧。」
桂朝他點點頭,眼神流露出一絲複雜,沉默良久,似乎在斟酌用詞。
「前段時間,我收到消息,說是鞍馬前輩打算在江戶重整旗鼓,于是托了人幫忙去聯絡。」
銀時的身驅擋在桂的視線前,使他們都沒有察覺到千茶眼中一閃而過的銳光。
「結果,當我到了約定的地點時,鞍馬前輩并不在場,來的人是個叫外号叫牛若丸的人。」桂皺着眉,目光陰沈了幾分「他自稱是鞍馬前輩在擂台上收的弟子,想和我們合夥,但以他們平常的作風來看,明顯是在冒用前輩的名号招兵買馬。于是…」
桂把當日的事钜細無遺地道來,銀時邊聽着邊點頭,但他的着眼點卻是…
「那個人叫自己做牛若丸?」銀時竊笑着打趣「好可怕!源義經該不會詐屍起來攘夷吧?不是,說真的…到底對自己多有自信的人,才會給自己改一個這樣的綽号啊?怎樣,義經是不是真的很小隻?傷你的該不會真是義經的刀吧?」
聽着自己的綽号被調侃的牛若丸,也即是白天狗本人:…….
她向來隻會把刀指向敵人,此刻卻忽然想給身旁這個男人來上一刀,讓他看看自己的刀法是否真如源義經般厲害。
再說,這個名字又不是她自己改的。這是傳承!是傳承!
「那個牛若丸用的刀法确實和前輩有幾分像,不過就粗糙得多了,根本不及前輩的一成火候。至于身高嘛,也許穿了内増高吧,看着也有170。」桂略帶不屑地說道「武士才不會依靠内增高這些旁門左道來。」
因為身高不夠,而習慣穿上恨天高的牛若丸本人:……
千茶握着遙控器的手微微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