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我把指針按照順序轉了幾下，當轉到某個位置時，鐘表發出了輕微的“喀哒”聲。

周圍在一瞬間陷入了黑暗。

囚室，人造陽光，假花園，全都不見了。

微笑着的“上校”站在我面前，身體僵硬，像是一尊毫無氣息的人偶，在黑暗中顯得十分詭異。

應該說，這才是他原本的模樣。

我的指尖輕輕一碰，人偶立刻潰散成一撮塵土，悄然散落到我的腳邊。

整個空間隻能聽見時針清脆的走動聲，證明這裡并不是虛無的真空。

這個世界的機能，已經被停止。

而我将決定，它是否會被抛棄。

遠處，有一個小小的白點若隐若現。

我朝那裡走過去。

随着距離變短，白點越來越大，漸漸現出一扇門的形狀。它泛着朦胧的白光，像被霧氣籠罩一般，晶瑩剔透。

我走到門前，看着上面熟悉的花紋，忽然覺得很快樂。

深吸一口氣，我推開門。

回到屬于我的世界。

我原本就不是這裡的一部分，隻是一時興起，進來玩玩。既然現在再沒有令我留戀的東西，又發生了讓我讨厭的事，自然沒有留下的必要。

況且我一個人外出也太久了。

門的對面是一個幽靜的小房間，陰暗卻不潮濕。屋子正中放着一盞小小的煤油燈，火苗輕輕顫抖着，發出微弱的光芒。

屋子的牆壁前都站滿了木頭架子，每一格裡擺着一個個巴掌大的小盒，從底部拖出一根根透明的細線，拖到地上，一直連到門框，以至于門的兩邊和頂部都插滿了線。

小盒散發着舒适的淡色光芒，隻有一個是黑暗的，那是我離開的地方。

離開了那個虛幻的世界。

我回到了原本的家。

牆角有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門，我擰動門把，離開這個房間。

房間外面是一條封閉的走廊，雕着花紋的牆上挂滿了壁燈，黃銅燈座閃閃發亮，塑成花形的玻璃燈罩正透出柔和的淡金色光，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我快速穿過走廊，心情越來越急切。

走廊盡頭是一個寬敞的大廳，腳下的大理石地闆光鑒可人，清楚映照出根根堅實支柱的倒影。鞋子踩上去，發出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廣闊的空間裡，給人以無限的舒暢心情和成就感。

我正猜測着這裡的主人身在何處時，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輕微響動。

心跳忽然加速。

我慢慢回過頭，一個白色的修長身影正靜靜地站在不遠處，流水般柔順的秀發長長的拖在地闆上，纖塵不染的袍子慵懶地垂下半截，如此誘人，卻透出不加掩飾的天真，就像那副絕色容貌一樣，充滿了純潔的姿态。

好久不見了。

“梅塞蒂斯……”我輕輕喚他的名字。

“西利爾？”柔軟的唇微啟，他像是不相信般的喊出我的名字，随即發出一聲歡喜激動的尖叫。

“西利爾！——”

纖麗的影子像最敏捷的鳥兒一般飛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我。

好懷念的感覺。

“你怎麼了？”梅塞蒂斯發現我手腕上的鐐铐，露出緊張的表情，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泛出迷人的酒紅色，閃着深邃而充滿迷惑的光芒。

我笑了笑：“在盒子的世界裡犯了罪，弄成這樣，還給判了死刑。”

“那你為什麼回來？”他的表情像在看好戲，“讓他們殺你，然後發現你怎麼也殺不死，不是很有趣嗎？”

“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可惜發生了一點意外，我受不了了。”

“什麼意外會讓你受不了？”他的指尖撥弄着我腕間的銀鍊。

我把上校的事告訴了他。

安靜的空間裡忽然響起一陣清脆放肆的笑聲，梅塞蒂斯低着頭，整個人都彎進我的懷裡，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不停地擦着嗆出來的眼淚。

“上校先生可真厲害，他根本不知道這麼做會導緻世界的滅亡，”梅塞蒂斯拉過我的手腕，“來，我幫你把這東西拿下來。”

晶瑩圓潤的指甲輕輕劃過表面，堅硬的鐐铐立刻分成了兩半掉到地上。

這時我才發現，由于長時間的擠壓，手腕的部分已經開始潰爛，皮膚接觸到空氣後又癢又疼，十分難受。

梅塞蒂斯心疼地抓起我的手，指尖溫柔地撫摩過醜陋的傷口，滿眼哀傷，都快要哭出來了。

“我真後悔同意你去盒子裡，說好玩玩就回來，結果不但讓我一個人寂寞，還把自己弄成這樣。”

“沒關系，洗個澡就會好的，别擔心。”我站起來，順手扶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