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前,隔不遠,約摸三五步外,站着兩個人。
“蘇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容珩端端而立,隔着不遠,深靜的目光看着蘇青梧,一瞬不瞬。
蘇青梧沒想到,她尋了數日都尋不到的恩人,竟會今日在這裡碰到。
而此刻……
蘇青梧頓覺失禮,趕緊掙開了祝無晏握着她手腕的手。
“……”掌心一空。
祝無晏說不出來,隻覺心口也猝然空了一塊。
他萬萬沒有想到,阿梧居然這麼早就已經和容珩結識。
蘇青梧此刻卻顧不上他,立馬上前去。
“公子,想不到竟在這裡碰到你。”蘇青梧雙眼發亮地看着面前的人。
容珩深深回望她。
這般明亮的眸,他看了一世。
後來那眸永遠地合上了,而他的人生裡,從此也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明亮。
容珩喉頭苦澀翻湧,對着蘇青梧明媚的面孔,卻溫文爾雅地笑。
“上次山間匆匆一别,蘇小姐的傷如何了?”
蘇青梧見他笑,一時有些不習慣。
上次得他相救,蘇青梧百般感謝,這位公子卻冷冰冰的,她有心回報,卻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
從頭到尾隻有他身邊的書童答她的話,正主俨然一副拒人千裡的态度。
這回怎麼這般溫和近人?
蘇青梧一邊納罕,一邊答話:“多謝公子關心,隻是一點小傷,無大礙的。”
容珩從袖間拿出小藥瓶來。
那小藥瓶在他身上不知帶了多久,已被他袖間的溫度捂得溫熱。
他将小藥瓶遞給蘇青梧:“上次有事在身,别去匆匆,後來想起蘇小姐的傷,便買了藥,想着若有機會,将藥交給小姐。”
蘇青梧隻覺他是一片善心,上次他那般冷淡,興許真是因為有要緊事在身吧。
蘇青梧莞然一笑,正要道多謝。
遞過來的藥瓶卻突然被另一隻手橫空奪了去。
祝無晏捏着藥瓶,神情有些嫌棄。
“這位公子,不管你這是什麼靈丹妙藥,也送的遲了。将軍府的藥好用得很,阿梧的傷已經全然好了。”
祝無晏這般說,蘇青梧再收下藥,便好像她占了人家的便宜似的。
蘇青梧隻覺得祝無晏對自己的恩人有些敵意。
但祝無晏向來如此,他對所有比他有才、有名、有風度的人都有敵意。
蘇青梧隻瞪他一眼,将藥瓶奪回來,遞還回去:“多謝公子,他說得對,我的傷确實已經好了。”
容珩看着遞過來的藥瓶,沒去接。
從兩人一來一回的動作,便可見二人熟悉到何種程度。
剛才青梧瞪他那一眼,非是極親近的人才會有的習慣。
青梧從來沒有這樣瞪過他。
她在他面前,總是溫婉體貼多些……
容珩心間苦澀發酸,隻能強自按捺下去。
反正她與祝無晏青梅竹馬的情誼,他前世就已然知曉。
前世他耿耿于懷,為此心存芥蒂,白白浪費了多少和青梧相守的時光。
這一世,他再不能犯前世的錯誤。
容珩維持着臉上的笑,将已被風吹得冰涼的藥瓶接過來,重新放回袖口中。
“原來是這樣……那确是我送的遲了。”
“哪裡的話,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蘇青梧察覺他眉間落寞,微笑妥帖道。
容珩淡笑笑。
蘇青梧忙問:“對了,上次公子有事在身,不曾告知姓名。公子若不介意,可否……”
“在下容珩。音容的容,珩佩的珩。”
面前的人一字一句,清冷泠然的嗓音,好像格外鄭重,仿佛要把這回答烙印到她心底裡去。
蘇青梧怔了怔,回神,話音輕了些許,語似喃喃:“容珩……容公子,我記住了。小女蘇青梧,是國子監蘇祭酒的女兒,容公子于我有恩,若有小女幫得上容公子的地方,還請容公子切勿客氣。”
容珩沒立即回答。
聽見蘇青梧喚他的名字,他有些晃神。
前世種種紛至沓來,直要将他淹沒。
“容珩,你誤會了,我……”
“誤會?蘇青梧,你到底是為什麼嫁給我的!真是心悅我,還是不得已而求其次?你自己心裡清楚!”
“難為你還為他辛苦求來這道護身符,這樣的心意,還要我挑得更明麼!”
……
“容公子……容公子?”
容珩回過神:“蘇小姐……在下記住了。若有所需,到時一定勞煩蘇小姐。”
“說什麼勞煩。”蘇青梧淺淺笑笑。
容珩面帶和善溫潤,目光仔細摩挲過蘇青梧的臉後,還是忍不住看向了她身旁的人。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就連模樣,也是這般的登對。
即便相隔兩世,容珩看見二人比肩站在一起,心裡還是極為不适。
殊不知祝無晏這會兒心裡也正不舒服。
明明重生一世,他竟然還是完全不知阿梧是什麼時候和容珩結識的。
從他們剛才的交談,容珩似乎還對阿梧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