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蘇青梧不說話，隻哼聲表示憤怒。

她嗓音天生纖細，那哼聲便也軟軟的，聽不出惱，隻聽得人心裡癢癢的，像小貓爪兒撓似的。

祝無晏更軟聲：“好了，下次不這樣了。但以後你也别什麼都想着還我，我不用你還。”

蘇青梧那股又羞又恥的赧然勁兒過了勁頭最大的時候。

她扭着腦袋聽了他幾句哄，總算肯轉過臉看他。

“祝無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窮，還你不起，所以你幹脆不要我還。”

“怎麼會還不起？”祝無晏微微偏首看她，鳳眸裡淺光柔和又眷慕，“不過，阿梧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本就該我捧上世上所有最好的東西給你。”

蘇青梧羞惱到一半，被他這偏首望着她沉溺的模樣弄得啞了火。

少年鳳眸溫煦，眸底卻很深，漆漆的深不見底。

他那獻寵一般的話，竟也因此不顯得輕浮虛僞，而好像那是什麼他翻越千山萬水，日夜摧腸，窮極一生也想對她說的話。

*

七箸居菜式做得極好，但也許是慢工出細活，上菜上得很慢。

蘇青梧莫名消了氣，但就這樣原諒祝無晏，卻好像縱容了他這般捉弄她。

所以蘇青梧還是不理他，默默吃點心。

她吃完了一小碟的櫻花乳酪，又喝了半盅桂花蜜釀。

還要再倒一杯，被祝無晏攔下。

蘇青梧嗔他。

祝無晏知道她氣還沒消完全，同小青梅說話格外的好聲好氣。

“乖乖阿梧，聽話，先别喝了，這是送的，你要是吃飽喝飽了，一會兒花一百多兩銀子點的菜怎麼辦？豈不是要浪費了。”

“反正浪費的也是你的銀子，又不是我的。”蘇青梧噘嘴。

但話是這麼說，她還是放下小盅，沒再喝了。

“阿梧真乖。”祝無晏笑。

等上菜百無聊賴，七箸居這間雅間臨街，外頭的喧鬧聲從窗口傳進來，很有人間煙火的味道。

蘇青梧很喜歡這種熱鬧的聲音。

她放松地聽着，突然聽到有聲音喊‘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喲’。

她眼睛很快亮起來。

祝無晏也聽着外頭的動靜，但目光始終不露聲色地落在小青梅身上。

他注意到她聽見糖炒栗子蓦地發亮的眼睛。

祝無晏笑：“想吃糖炒栗子了？”

蘇青梧愣了愣，轉頭看他。

他怎麼知道？她才想，他立馬就知道了。

蘇青梧并不否認，但想了一下，很快就說：“一會兒還有好多吃的，祝少爺你點了一百多兩的菜呢，不能浪費的。”

“反正浪費的是我的銀子。”祝無晏笑着起身，“在這裡等我，我下去給你買。”

“诶，”蘇青梧連忙起身攔他，“我不要吃，栗子殼硬死了，剝栗子壞指甲，我還要練琴，我不吃。”

蘇青梧的确喜歡吃糖炒栗子，但是也是真的不喜歡剝栗子，而且她真的要練琴，要保護指甲，不好剝栗子。

但祝無晏從來隻會嘲笑她矯情，說她懶便懶，還找那麼多借口。

可她真的不是懶。

祝無晏每回剝好，自己也不吃，就故意端到她面前饞她。

她忍着，問他不吃為什麼要剝這麼多。

祝無晏說小孩子才愛吃甜的，他不吃，然後便丢給她，一副嫌棄的樣子。

蘇青梧通常有骨氣的不吃他剝的栗子，但有時候很饞的時候，也會吃他幾顆剝好的栗子。

祝無晏這時便會更嫌棄她：“蘇青梧，你這樣矯情，以後沒人給你剝栗子怎麼辦，你不就沒得吃了。”

蘇青梧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生氣。

那時候她就想，她以後肯定找一個願意給她剝栗子的夫君，好氣死祝無晏。

但蘇青梧又想想，這樣的夫君還真難找，若實在不行，那找個願意安排小厮給她剝栗子的夫君，也行。

蘇青梧想到前事，某張蹙眉嫌棄的臉和眼前漸漸重疊。

唯獨表情變了。

祝無晏不嫌棄她了，還笑着：“誰說要你自己剝了？”

祝無晏笑道：“阿梧的手這樣好看，嬌嬌嫩嫩玉膏似的，還要練琴，哪能用來剝栗子。買來我給你剝。”

蘇青梧愣住。

然後，祝無晏就真的出門給她買糖炒栗子去了。

他到了門外，蘇青梧聽見外頭七箸居的小侍問他，祝無晏簡短應說去買栗子。

小侍忙說，他們去買。

但祝無晏說不用。

然後便是噔噔噔的下樓聲。

這聲音鑽進蘇青梧耳朵裡。

和着外頭熱鬧動人的喧嚣煙火，恍然讓人有種終此餘生、歲歲歡好的綿長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