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上,馬車又停了。
山間路滑,不知誰家的馬車壞了。
山路本就不寬敞,一時後面的馬車都堵住了。
坐了半天的馬車,蘇青梧坐得屁股都有些痛了,一時半會馬車走不了,便同蘇霖說了一聲後,帶着小荷下馬車去透透氣。
“兄長,我陪阿梧下去。”
蘇青梧下馬車,祝無晏也跟着下去。
蘇霖本來想囑咐妹妹路上濕滑,要慢些走小心别摔跤。
看祝無晏同去,蘇霖便沒再作聲。
雖然祝家三郎自小纨绔,不學無術,但是在與阿梧有關的事情上,他卻一直以來都十分上心。
蘇霖放心把妹妹暫時托付給祝家三郎。
下了馬車,祝無晏長腿邁開,加大步子,追上小青梅。
蘇青梧卻像故意要不理他,等他走近,她便故意走快一些,又将他落在身後。
但祝無晏身高腿長,稍稍追一追,很快就又走到小青梅的身旁。
“怎麼了?”祝無晏問。
蘇青梧甩不掉他,索性停住步子,氣呼呼看他一眼。
“你怎麼又跟着我?”
“什麼叫又?”
“将軍府有馬車你不坐,非要和我還有哥哥同乘,不就是故意跟着我嗎?”
蘇青梧說罷,大概覺得自己這副樣子和這番說辭,都有點自作多情,遂又繼續往前走。
她半低下頭去,不和祝無晏對視。
“你臉紅了。”
祝無晏看了小青梅半天,剛才還有點郁悶的心情,在看見小青梅嫣紅欲滴的耳垂和臉頰之後,頓時又心情好起來。
他不是問她,是肯定的語氣。
話音裡,似乎還含有一點愉悅的笑意。
蘇青梧腳步慢了慢,悶頭走得更快了。
她才不承認自己臉紅,更不承認在馬車上聽他講話聽得入迷,都靠在他身上了。
然後……被哥哥看見了。
她發誓,她真的不是有意要靠在祝無晏身上的,她隻是想要看看窗外他說的那種樹,一不小心,就離祝無晏太近了些。
蘇青梧心裡亂糟糟的,而讓她心亂的源頭,就跟在她身旁亦步亦趨。
所以蘇青梧才惱他。
她實在想靜一靜,靜一靜想一想——為什麼在馬車上,她不知不覺貼在了祝無晏的身上,她反應過來,居然一點沒有反感,而是第一時間偷看哥哥,做賊心虛一般。
蘇青梧甩不掉青梅竹馬。
最後,還是同樣下馬車放風的李思解救了她。
蘇青梧平日就不怎麼出門,加上奉康城裡最近亂着,她和李思還有陶雅茹,從簪花會之後,都半月沒見面了。
三個小姐妹本來也都想着等到了建善寺,再見面好好說說話。
沒想到馬車半道堵住,正好下馬車見到,便聚在一起說話了。
陶雅茹身子不好,山間濕涼,沒下馬車來,于是李思和蘇青梧便去陶家的馬車旁看她,和她說話。
姐妹之間除了說說閨房話,自然也少不了議論奉康城裡的風聞。
如今奉康城裡頭一件被熱議的事,就是王家被抄家的事。
李思壓聲道:“我聽說,陛下大怒,原本是要把王家人全都抄斬的,但是後來不知怎麼又打算開恩,隻斬王侍郎一人,判王家其餘家眷流放,哦對了,倒是王彬,除了廢除原先會試的名次,别的一點事也沒有。”
“王家下獄不久,不是還沒判罪嗎?”陶雅茹道。
李思輕聲:“這是我爹在鴻胪寺打聽到的,應該不假。”
李思的父親在鴻胪寺任職,官階不高,但父女性情十分相似,熱情外放。
李大人也是鴻胪寺出了名的吃得開,知道許多别人不知道的消息,也不奇怪。
三人低聲議論了一陣王家的事。
蘇青梧歎息:“隻可惜那被頂替了名次的考生,不知寒窗幾載,又要白白蹉跎三年了。”
李思道:“卻也未必。”
蘇青梧和陶雅茹都看她。
李思小聲:“我聽我爹說的,但不保真啊!就是……這回到建善寺,好像和那個考生有關,那個被頂替了的考生,就在陛下聖駕之中!”
蘇青梧和陶雅茹都瞪大眼睛。
真的假的?!
李思連忙再強調:“消息不保真!不保真啊!”
但蘇青梧和陶雅茹都覺得,李大人敢在家裡對女兒提起,大概是真的。
這種事,沒一點動靜,豈會空穴來風。
蘇青梧本來還想細問,李大人知不知道那個可憐的考生是誰。
但沒來得及問,前頭路邊傳來怒斥聲。
是黃佳漫。
“你們是做什麼吃的!出門前都不知道檢查馬車的嗎!一群蠢東西!你看我的裙子!都怪你們這些蠢東西!”
黃家身份尊貴,馬車在前頭老遠。
但山間安靜,除了泥濘路間的車輪聲,黃佳漫的聲音顯得格外大。
明明隔得那樣遠,也不知道怎麼,三人才循聲看過去。
那邊黃佳漫發怒完,一轉頭,正好和三人對上眼。
哪怕隔得遠,李思也看見黃佳漫狠狠跺了一下腳,對着她們似乎罵了一句什麼。
李思翻了個白眼:“自作多情。黃佳漫肯定以為我們在笑話她,她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