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三十六歲千秋,并非整十的大壽,按理不會大肆操辦。但三皇子李晖去世一年,張皇後一直郁郁寡歡,宮中也許久沒有宴飲之事了。皇帝便特意吩咐要辦熱鬧些,想借機為皇後排遣郁悶,也掃一掃宮中的陰霾之氣,還下令大赦了天下。
宴請百官及其家眷,實則非五品官不在受邀之列,更牽扯不到孤兒寡母的蘇氏。
蘇邕已經去世三年,承襲祖祧的是長子蘇鴻文。雖然當年朝廷也因功賜了個诰命,卻是給了已然故去多年的原配夫人、蘇鴻文的生母,而不是作為繼室的衛夫人。
衛夫人帶着兩個幼子回到娘家,可以說是徹徹底底的白身,娘家夫家的事都挨不着。
不過皇後金口玉言,要誰來參宴,都是一句話的事。
送走傳旨的衛滋,蘇潤平打趣了一句:“姐,我怎麼感覺最近很多人叫我們去吃飯啊?”
旁側的蘇清方太陽穴突突,一把擰住蘇潤平的耳朵,訓道:“你這話敢不敢到宮裡說?”
蘇潤平連忙讨饒:“不敢不敢。我會記得的,謹言慎行嘛。”
“不!”蘇清方真是怕了蘇潤平的活潑性子,斥道,“你給我不言不行!”
“姐,”蘇潤平擡了擡腿,谑道,“我要是不行,可怎麼去?”
是做事的行,不是動腿的行呀!
蘇清方恨得牙癢癢。
***
宮宴安排在晚上,融安殿。
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宮門外已然張燈結彩,公卿侯爵的車輿停滿了長街。
第一次進宮的蘇氏姐弟跟随衛家衆人一起,從西側風華門進入,跨過安水橋,又過了許許多多道門,才終于到達融安殿。
夕陽下,宮牆深紅高聳,琉璃瓦愈發橙黃,在地上投下烏黑的影子。人行在其中,隻覺得宏大曲折。
夜漸籠下,燈照愈顯明亮。融安殿内烏泱泱坐滿了人,細小的交談聲此起彼伏。
倏然,所有聲音靜止,隻剩下内官的唱喏聲:
“皇上駕到——”
“皇後駕到——”
瞬間,群臣出列拜倒,口中高呼:“陛下萬歲,皇後千歲。”
在高昂齊整的呼喚中,皇帝攜皇後氣定神閑登上玉階,擡了擡手,示意衆人平身,笑道:“今日同歡,大家不必拘禮。”
隐在人群中的蘇清方很輕聲地跟着謝完恩,起身站定,偷偷瞟了一眼龍椅鳳座上的帝後。
皇帝穿的是常服,四十出頭的樣子,很清瘦,帶些病容。相較而言,皇後穿着要莊重很多,金钗霞裙,正在接受祝賀——首先是皇子,然後是未出嫁的公主和嫔妃,出嫁的公主與驸馬一道,最後是群臣。
這樣放在一起一看,蘇清方發現皇帝的妃嫔不少,子嗣卻可謂單薄,兒子就更少了。祝壽的皇子中,竟然隻有一個四歲的李昕,由生母淑妃帶着。
蘇清方覺得哪裡有點奇怪,但一時也說不上來。
正想着,輪到衛氏上前恭賀。蘇清方連忙收回神思,亦步亦趨跟着上前。
台上的皇後語态和善地問:“衛夫人一家也來了嗎?”
隊列之中的衛夫人連忙行禮,“臣妾蘇衛氏,攜子蘇潤平、女蘇清方,為皇後娘娘祝壽。”
“衛夫人不必多禮,”皇後點了點頭,目光從跟随在後的蘇氏姐弟身上一一掃過,十分憐愛,“這就是衛夫人的一對孩子嗎?真是粉妝玉砌。”
衛夫人謙恭道:“都是陛下和娘娘的福澤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