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突然傳诏,不免讓人惶恐。
衛源把近來負責過的事項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再加上未來的事宜,确認一切都有條不紊,懸着的心放下了些,但還是有些憂慮,趁機問了問前來宣诏的使者:“不知太子宣見,所謂何事?”
使者謹慎地張望了左右一圈,附到衛源耳邊,提醒道:“聽說什麼算賬,大人有難了。”
衛源一顆怦怦跳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待到太子府,卻不見太子。
侍女靈犀和太子一般無二的喜怒不形于色,隻是更習慣以微笑待人,看不出任何異常,仍領他在廳内等候,說殿下暫時有事,請他稍等。
往常太子诏見,偶爾也有等候的情況,但一般不會太長。畢竟是太子約見,當然會先把時間騰出來。
這次,卻生耗了小半個時辰。
衛源再蠢也知道事情不簡單,出了一腦門汗,不知是熱得,還是惶恐得。
人怎麼能倒黴到他這種程度呢?短短三個月,不是害太子落水,就是愛貓生病。樁樁件件,明明都不是他做的,卻又都要他擔着。
誰叫他是是衛家的話事人呢。
“讓衛大人久等了。”衛源正擦着汗,身側傳來鐘磬似的聲音,一身墨藍的太子從容從屏風後轉出。
衛源連忙行禮,歉疚道:“殿下日理萬機。微臣不能為殿下排憂解難,實在惶恐。”
李羨笑了笑,提衣落座,“衛大人隻要能把家治好,就算給孤排憂解難了。”
衛源眉頭打起結,搖頭不解,“殿下……這是何意?”
“衛大人似乎對此還全然不知?”李羨捧起茶盞,啜了一口,緩緩道,“清明那天,孤就是被令妹——蘇清方,推下水的。”
衛滋簡直要當場暈厥,懸着的心徹底死了,霎時瞠大了眼,躬下腰,“微臣該死。”
若是牲畜造成的意外也就算了,竟然是人為,這個人還公然在太子面前晃悠,與耀武揚威何異。
他對此還一無所知,再加一重失察之責。
“孤還聽說,令弟衛滋常年出入風月場所,更做出了許多荒唐事?”李羨反問,“我朝官員,不可狎妓。令弟雖無官無職,但是不是也有害衛家的聲名?”
衛源飛快眨着眼,顫聲應道:“殿下所言極是。”
“孤知道衛大人的作風,衛氏也一直以清儉著稱,不過畢竟人員龐雜,偶爾有些出格的事,也情有可原。但若是放任不管,隻怕這種事會越來越多。蔓草難圖,卻不可不圖,”李羨放下茶杯,發出杯底與紅漆案碰撞的悶聲,沉聲道,“衛大人也該好好管束管束家風了。”
“是,”衛源自省道,“微臣一定整肅家風,再讓表妹給殿下賠罪。”
“不用了,”李羨沒什麼興趣地說,“孤不想讓人以為孤和一個弱女子計較。”
“是……”衛源答應着,内心卻談不上高興。
不追究有時候不一定是件好事,更可能代表不原諒。但上司可以假裝大度,下屬卻不可以就坡下驢。他必須得想别的道歉之法。
“聽說,”李羨狀似無意地提起,“太平觀藏有一部《常清經》,可祝人平心靜氣。孤最近常覺心煩氣躁,也想抄一抄經,想來也是一場修行,可惜事務繁忙,便想找個精通筆墨的替孤抄來。不知道衛大人有推薦的人選嗎?”
女觀,清修,善書。
這麼明顯的暗示,衛源怎麼可能提煉不到,颔首告退:“微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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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廳出來,衛源整個人還是暈乎的,徑直撞上一個輕年人。定睛一看,原是太子侍衛淩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