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方拈着棋子,在棋盤邊緣有一下沒一下敲着,心中百思,嘴上卻不留情:“算他跑得快。”
一旁觀望的歲寒眼珠左右轉了轉,吞吐道:“靈犀姑娘還說,太子殿下留了話給姑娘……”
簡直就像掐準了蘇清方會派人去太子府。
蘇清方微微擡頭,示意歲寒說下去。
“太子殿下說,讓姑娘安分點……”
霎時,蘇清方捏棋的手指掐緊,指尖繃出和棋子一樣的死白,已熄下的怨怒又燃了起來,斥道:“安分?李羨有本事把我在這裡關一輩子!還想我給他抄經!”
局外人的妙善默默擡眼,幹笑提醒:“善人這樣直呼當朝太子的名諱,是不是有些不妥?”
蘇清方冷嗤了一聲,“名字不就是讓人叫的嗎?咱們山上人,就别講山下那些繁文缛節了。”
妙善會心一笑,寬慰道:“依善人所說,山下危機四伏,上山正好避險養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蘇清方不以為然,“我避險和他說話不算話,是兩碼事。”
就算上山對蘇清方利大于弊,也不能改變李羨自食其言的事實。哼!
***
蘇清方真變得前所未有安分,終日裡不是和妙善談天下棋,就是一個人品茶讀經,筆是一下沒碰過。
旁人問她抄經的事,她都以手疼為借口擋了回去。
實則,蘇清方掌心的傷早已愈合,一點疤都沒留,提筆書寫更是不在話下。
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樣子。
唯有歲寒知道自家姑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長歎一口氣,撸起袖子哐哐敲着茶餅,熬了壺又濃又黑的茶,給蘇清方送去。
廂房内,燈火搖曳,蘇清方一身素白寝衣,發髻也未梳,正伏在案頭寫字。
嘚一聲,歲寒将杯盞放下,一半埋怨一半不解問:“姑娘你真是,白天裝硬氣,晚上挑燈夜戰。何必呢?”
“别管我。”蘇清方賭氣道。
她沒錯,自然不甘心受罰,但大表哥對他們不賴,蘇清方不會刻意讓大表哥為難,等李羨三個月後回來要東西什麼也交不出。
自相矛盾,受罪的便是自己。
蘇清方推了推歲寒的手,勸道:“我都說了你先去睡,你陪着我也沒用,有事我會叫你的。”
見歲寒還是不動,蘇清方又哄勸了一遍:“去吧。”
“那姑娘有事記得叫我哦,”歲寒叮囑道,“也别弄得太晚。不然明天起不來,妙善真人要知道姑娘都是裝的了。”
“你還調侃起我了?”蘇清方揚眉,一臉氣洶洶地拿毛筆尾端捅着歲寒。
歲寒兔子一樣往後蹦了半步,便跑開了,笑嘻嘻地說:“姑娘,那我先去睡覺了。”
眼瞧歲寒一蹦一跳地離開,蘇清方無奈搖了搖頭,繼續埋頭謄寫,不覺夜深月高。
卻完全不必擔心起不來。山中雖靜,卻日日有晨鐘,震耳欲聾,還有女道清晨的念經聲,繞梁不絕。
這日的誦經聲卻突然中斷。
蘇清方剛用完早膳,覺得奇怪,出門瞧了瞧。
老君殿前,人進人出,看裝束,是宮中的内官婢女,漸漸挂起了白幡白布。掌觀正在和一名宦官說話,距離有些遠,隻隐隐聽到一些字句。
——淑妃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