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裝不知道什麼洛神宮的規矩,日日纏着千秋雪,直到那看起來高不可攀的師姐被她拉入凡塵,與她一同沉淪。
洛神宮其她人都覺得,百裡紅绡是想用這法子讓千秋雪放下戒心,好取了千秋雪的性命,拿到洛神令。
唯有她們二人知道,她們在意的從不是什麼宮主之位。
隻是後來,那毒似乎迷了千秋雪的心智。千秋雪什麼都記得,唯獨忘了與百裡紅绡許下的諾言。
想到過往,二人皆是沉默。
千秋雪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當真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她想到百裡紅绡後背的傷,還是忍不住問:“阿绡,你後心的傷是何時落下的?”
千秋雪想知道的是,這傷究竟是不是她刺的。
千秋雪與洛神宮的人切磋,素來點到為止。即便她與百裡紅绡是要不死不休,可在到達最後的那一日之前,千秋雪是不會真的同百裡紅绡拔劍相向的。
可腦海中殘存的記憶卻在提醒她,這一劍是她刺的。
百裡紅绡望着千秋雪的眼睛,比起關心,她的師姐眼中更多的好像是好奇。
百裡紅绡掩下眼底的苦澀,道:“師姐想知道?”
“江湖上少有人能近你的身,我自然想知道是誰傷了你。”見百裡紅绡似乎不想回答,千秋雪又補充了一句,“若有人傷了你,洛神宮不會不管不顧。”
百裡紅绡扯了扯嘴角,她一雙手環住千秋雪的腰,像兒時初見那般将腦袋靠在千秋雪的肩上,道:“還以為我的好師姐關心我,原來是為着洛神宮的臉面。好師姐,你親我一下。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是誰傷的我。”
千秋雪想把人推開,又害怕觸碰到她後背的傷。
百裡紅绡整個人好似要挂在千秋雪身上,她的唇離千秋雪的臉頰越來越近,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千秋雪的耳畔,若有若無的撩撥讓人亂了方寸。
千秋雪脊背僵硬,冷聲道:“放手。”
百裡紅绡非但沒有放手,反而愈發孟浪。
“好師姐,你的心亂了。”千秋雪的心跳聲,百裡紅绡聽得清清楚楚。
千秋雪再不顧百裡紅绡後背的傷,她用力推開百裡紅绡,起身拿起了青霜劍,倉皇離開。
百裡紅绡結結實實撞到了牆上,她悶哼一聲,旋即矯揉造作道:“好師姐,你摔疼我了。”
眼見着千秋雪落荒而逃,百裡紅绡拾起落在地上的止血散,往後背一撒。
也不知多少落在了傷口上,隻是有幾處被灼得難過。
百裡紅绡後心的傷的确是因千秋雪而受,可百裡紅绡從未怨她。
千秋雪逃離了百裡紅绡的房間,她躲在無人的地方,用青霜劍撐着身子,過了好幾個呼吸才冷靜了下來。
她也不知為何,百裡紅绡随口一說,她的心就抑制不住的發顫。明明洛神宮的人都在說,百裡紅绡這般隻是為了讓她放下戒心,好在最後給她緻命一擊。
或許是百裡紅绡的金鈴铛真的能夠攝人心魄,縱然千秋雪習得洛神宮的心法,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這宮主之位,阿绡想要,她讓給阿绡便是。千秋雪從未想過要與阿绡争什麼,可阿绡為何總想着捉弄她、羞辱她,難道同門多年的情誼便比不得那冷冰冰的宮主之位嗎。
一想到百裡紅绡甯可受罰,也要诓她服下還魂散。如此籌謀,隻為了三個月後的比試能夠照常進行。阿绡這般,千秋雪隻覺得心疼得厲害。
她已經耽擱了一個時辰,再不去同師尊複命便是壞了規矩。
千秋雪平複了呼吸,壓下不适,一如往常的淡漠。她放好青霜劍,視死如歸般去往萬月塵院落中。
才一推門,便被那強勁的掌風擊了出去。
千秋雪撐起身子,拭去嘴角的血迹,單膝跪在地上,拱手道:“徒兒辦事不力,請師尊責罰。”
“阿雪,你錯在哪?”萬月塵輕撫着房中的冰棺,棺中女子不過二十幾歲的樣貌,萬月塵比起她來,略顯滄桑。萬月塵到底是習武之人,臉上雖染了風霜,可容貌比起俗世中人,更顯風韻。
若非這些年被心魔纏着,她定也是個美人。
千秋雪低頭,道:“徒兒無能,未能取得還魂散,有負師尊之命。”
“你當真隻是無能麼?阿雪,你在洛神宮二十年,自然知道,洛神宮容不得背叛。”話音落下的一瞬,萬月塵形如鬼魅,不等人看清她的步伐,便已閃身至千秋雪面前。她再次擡手,卻不是要動手傷人,而是捏住了千秋雪的手腕。
纖細的手腕下,脈搏無力地跳動。
千秋雪的舊傷還在。
萬月塵心思量,難道是百裡紅绡當真沒能取到還魂散。
她隻當百裡紅绡是取了還魂散,擅自給千秋雪服用。可千秋雪身上的舊傷并無好轉的迹象,要麼是那還魂散并未到手,要麼是那還魂散當真無用。
不論何種結果,萬月塵都懶得再去追究了。
萬月塵眼中的狠戾消散了不少,她松開手,輕撫千秋雪的臉頰:“好徒兒,為師隻是怒其不争,并非真的要責罰你與紅绡。你們二人是為師最得意的徒兒,來日洛神令還要靠你們來繼承,為師怎麼舍得罰你呢?”
千秋雪擡眼望着那冰棺,心中有千百不解,到嘴邊卻隻有一句“徒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