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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舊傷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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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讓的潛行很順利,一個月内将上雲道從裡到外摸索了一遍,走得比回自己家還熟。生南星很滿意,時不時就丢給崔讓一些雜七雜八的任務,不光讓他去破壞野棠集開集所需的儀式用具,還讓他去上雲道鬧了一場,把蘇明纏在糾紛裡很是頭疼。

雖然崔讓從不在這些事裡露臉,卻實打實地由他一手促成,還是花了不少心思。生南星見崔讓又臭着一張臉回來,調侃道:“誰惹你了?”

崔讓不回答。他算是見識到生南星的惡趣味了,各種下三濫的手段層出不窮,就為了把陵城鬧得亂糟糟的,延遲野棠集開集。簡直就是個占山為王的女土匪。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令,扔給生南星:“徐鞯的玉令。”

他轉頭去看着生南星院子裡那方泉眼發呆,想起此行所見,情緒不大好。

他順着野爐和上雲道的邊界潛行,少不得要經過最為混亂的區域。那裡的人都是在陵城内受過酷刑的罪徒,被扔在此處抱團取暖,賭錢的賭錢,賣身的賣身,賣假藥的賣假酒的鬥雞的,病的快死的,窮途末路的,躲避仇家的都在這裡,亂得五毒俱全。

明明之和上雲道一線之隔,卻肮髒混亂得宛如真正的地獄。崔讓對此沒有太多的想法,這些人有的罪有應得,有的無辜。他不是神仙,救不了誰,更救不了所有人。人來世上就是滾燙冰涼地走一場,來去如何不重要,你有你的命數,我自也有我的路要走。

借道一處暗房時,崔讓卻不得不停下腳步。

他看見那被禁锢住的人渾身鮮血,舊傷疊新傷,卻還在伏案寫字。暗房角落裡縮着一群孩子,有的不時過來和寫字的人說幾句話,幫着瞧一瞧寫出來的東西,有的昏睡着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活着還是已經死了。外面有人開門,拉了幾個孩子出去,沒有人敢出聲,連恐懼都是寂靜的。

他跟了出去,看見孩子被當作牲畜一樣喂藥,幾個人摁着他,還有人在旁邊寫寫畫畫,不時和旁人商量幾句。他忽然覺得這些孩子穿的衣服眼熟,想了一會記起,那些在賭場青樓裡打雜的孩子也是這樣打扮。

時間不多,他走了,無人發現有外來者注視過這一切。上雲道把守不嚴,唯一的缺點是太亮。崔讓貼着牆根房梁,隐匿氣息順利進出,花草搖動過也隻有人當是野貓路過。

回去的路另有他選,崔讓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原路返回。他的身影沒入暗房外的陰影裡,手起刀落解決門口站着的守衛,悄聲移步有将外面賭錢喝酒的兩個放倒,挑開暗房鎖鍊,把人放走。他在前面開路,弄暈本就不多的人。此刻四處無人,到正好是逃跑的好時機。

就是不知道到底跑出來沒有。

崔讓不覺得自己做了無用功。世界上原本就沒有送佛送到西這樣的好事情,不願意走的他也沒有強迫誰,他隻是開了一扇門而已。

……當真如此嗎?

崔讓忍不住握緊刀柄。

“這麼快就到手了?”生南星擡手接過,把那塊白色方玉抛了抛:“這下上雲道有的亂了。讓那小老頭整天挂着兩隻死狐狸來惡心我,活該。”崔讓勉強回神,神色并無異常:“徐鞯似乎也才四十出頭,你為何總說他是老頭,我差點以為他很好搞定。”

“可你最終也沒失手呀。”生南星聳聳肩。

“姐姐!姐姐你看我的小狐狸!”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阿燕抱着一隻狐狸幼崽沖進來,身後綴着氣喘籲籲的阿回:“藥仙大人,阿燕她趁我不注意就沖進來了……”

生南星回頭,被小姑娘撞了個滿懷,踉跄着後退兩步。

“诶喲,跑慢點。頭發都散了。”生南星撥了一下阿燕松松散散的辮子。她很配合地沖着阿燕手裡毛茸茸的小白狐狸左看右看,煞有介事道:“哎呀,阿燕養的真好,小家夥都這麼胖了。”說完,掌心變戲法似的出現一顆糖,遞到阿燕面前。

阿燕眼睛亮堂堂的。阿回看看崔讓,又看看生南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不該拉着阿燕走開。生南星也沒有和小孩玩鬧的心思,三言兩語把阿燕繞的迷迷糊糊的,熱血上頭拉着阿回的手就往外跑,叫着嚷着要去給小狐狸找更好的藥草養皮毛,一溜煙又沒了影子。

崔讓抱着手靠在角落,見狀站好:“東西給你,我走了。”

“嗯。”生南星随意應答一聲,然後又想起來什麼:“對了,此後做事再小心一些,這玩意說不定能讓蘇明殺了徐鞯,真到那時候陵城内必然風聲鶴唳,别被抓了。”

崔讓不作回應。玉令非同尋常,他去取時也很是費了一番功夫,從生南星的隻言片語裡,不難猜出自己究竟拿了什麼東西。生南星派他到處搞鬼,上雲道在開集前鬧出失信的醜事,大大減少了上雲道的賭金流入。如今野棠集的籌備已經被迫中斷,集會延後一個月,倒是讓他空出來一段時間。

城主似乎很沉得住氣,到現在都沒露面。崔讓隻在那繁華的街道上隔着人群和帷幕遠遠瞧見過那位疑似城主的男人,此外便是一無所知。既然如此,不妨趁着這段時間搜集飲月的信息。

阿燕阿回抱着小狐狸往小院跑,卻發現祝安并不在院子裡。

“奇怪。祝哥哥怎麼又不在。”阿燕阿回面面相觑。

上雲道。五樂十三坊。

上雲道是整座城裡最稱得上“銷金窟”三字的地方。五花八門的博戲,人聲鼎沸的酒樓以及樂聲袅袅的樂坊随處可見,處處皆是高樓淩空,雕梁畫棟,飛閣流丹。此處燈火明明,不見朦胧,人言,此為地下人間,人間天堂。

祝安在人群中穿行。說來,他其實算是漫無目的地在瞎逛。那枚十六面骰指向性太強,尤其是周韫說那是母親的一位江湖朋友所贈之後,祝安愈發覺得這骰子一定牽連着什麼。祝安斟酌過後,決定去上雲道試試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等到野棠集開始都還一無所知,那就被動了。

隻是始終不得章法,祝安甚至懷疑自己會錯意了,隻好一圈又一圈地在上雲道個個街巷裡遊竄。某處巷口轉角堵了一大群人,似乎在看熱鬧。祝安剛過轉角便同這群人撞上,躲也不及。

“該死的賤貨,還在這裡給我丢人現眼。”面容粗犷的男人惡狠狠地掐着一個女人的胳膊,試圖把她從地上拖起來。女人佝偻着身軀,頭埋在胸前,隻看得見蓬亂的頭發和破舊的衣衫。圍觀的人群不少都在嚼舌根,一會說這女人是被男人拐了,一會說兩人本是夫妻,那男人是來抓女人偷情的。

流言到處亂飛,祝安也不明白,安靜地縮在旁邊試圖路過。不料此時男人像是終于被啜泣聲惹惱了,擡起手就往女人腦袋上連掴兩掌。皮肉拍打聲瞬間淹沒在圍觀人的驚呼裡,女人本來就跪着,這下更是直接攤在地上掙紮。沒有人上前,這裡隻有圍觀者,沒有俠客,沒有英雄。

祝安腳下一頓,卻沒看過去,片刻後又繼續擡腳要走,卻被一隻手抓住了靴子。祝安僵着轉了轉眼珠子,瞧見那個狼狽的女人爬在他腳邊,終于擡起頭,露出一張布滿青紫的臉。她長得很普通,就是一個尋常婦人,隐約可見歲月的痕迹。男人那兩巴掌大得十分用力,鮮血從女人的額頭往下滴滴答答地掉,流進女人的眼睛裡、嘴巴裡,那女人卻擡着臉不管不顧地抓着祝安:“郎君,救救我……”

滴滴答答的血讓祝安想起一個小小的身影,他手抖了一下,想把腳從女人手裡掙出來卻沒敢動,打哈哈道:“在下隻是路過,不知内情。”祝安覺得自己絕對是瘋了,他甚至還在笑,他還不知道自己能這樣面不改色地試圖脫身。

男人看祝安病恹恹的,衣着不算華貴卻也和尋常人不大一樣,頸間還挂着一顆玉似的物件,猜想他或許是來找藥鬼求藥的病人,不做多想,陪着笑臉道:“喲,對不住啊公子,把您這鞋都弄髒了。我女人這兒有點問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整天瘋瘋癫癫的,這個也要害她,那個也要害她,胡言亂語!”他自顧自地笑兩聲,又說了些胡謅的客套話,意思是各回各家,都散了。一邊說,一邊扣開女人抓住祝安的手,将人拖起來站好,摁着頭點頭哈腰沖祝安陪笑。

祝安看着那人拽着女人離開,人群開始散去,心裡卻像塞了一團棉花,又堵又癢。他張開嘴又閉上,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等等。”

衆人原本已經散開,聞聲齊刷刷回頭。祝安還是僵在原地,但他卻叫住那兩人,問那女人究竟怎麼回事。女人一雙眼睛透紅,抽噎着說不全話:“我……官人他……喜歡喝酒……他總是讓我和他一起喝酒……我在收拾屋子……我做不好,就被,被他打,他喝酒就要打人……我……我……”衆人嘩然,沖着男人指指點點。男人面子挂不住,面部抽搐一下,推搡女人呵斥說:“你亂講什麼!再說胡話今晚别吃飯了!”

祝安袖子裡的手抖得厲害,想裝着雲淡風輕卻隻能勉強叫人看不出自己在害怕:“原本,原本是家務事,不該有外人說教。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虐待糟糠之妻不是人所能為,任何一個有憐憫之心的人都不該如此,何況她已經傷痕累累,想來,想來受了不少苦。城内自有法度,你去自首,或者我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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