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需要祛除這個印章吧?”“少年”取出一瓶粘稠透明的液體,“用這個就可以擦掉了。”
梵西接過瓶子在手上一抹,水洗不褪色的印章就這樣消失了。
“多謝。”梵西随口問道,“你有見過一個年輕的精靈嗎?大概這麼高,金色頭發綠色眼睛,有印象嗎?”
“少年”楞了一下,試探性地問道:“你們在找人嗎?”
梵西敏銳地從她的愣神裡品出了消息的味道:“你見過他?”
“沒、沒有。”
梵西眯起眼睛,将娜絲塔夏手中已經使用完畢的瓶子塞回“少年”手中,黑亮的眼眸注視着她的眼睛,恍若深潭:“嗯?要對幫助你的恩人撒謊嗎?”
“少年”眼神飄忽,不敢直視梵西:“可、可是他說有人在追捕他。我不能随随便便把他的消息暴露出去!”
這句不是謊話。
如果之前梵西沒有幫過她,估計也是詐不出這句話來的。
“我保證,我們不會傷害他。”梵西想,她們也無法傷害到一個存在于幻境裡的人,所以這句話保真。
“少年”猶豫着,也許是她樸素的價值觀正在衡量是非對錯,方才幫助過她的梵西相信自己在這天平上的分量不輕。
與此同時,她打算加碼。
“遭到追捕的你在這裡行動很困難吧?你剛剛也看到我們的本事了。做個交易如何?你告訴我們那個精靈的行蹤,我幫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如何?”
“不行!”她居然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這太危險了。你們能幫我到這裡我已經很感激了,你們再幫我一定會陷入危險的。”
她擡起頭,眼神堅定:“他說他想看看大海。如果你們朝着大海的方向去,應該能找到他。”
費盡心思偷出斯蒂維加王國的聖物,目标卻隻是去看海?
梵西有些不能理解這些森精靈的腦回路。
“謝了。”她拍了拍“少年”的腦袋,“真不要我們幫忙?”
“太危險了。不行。”
“好。”梵西捏了一小撮阿芙洛斯眷屬灰燼,在她手上畫了個召喚魔法陣,“有需要就把自己的血滴上去,我會來的。”
“少年”看着手上的魔法陣,透亮的眼睛裡浮現出一絲恐懼,“好,好的。”
“她把你當邪教徒了。”娜絲塔夏牽着毛驢走在城裡。
“我本來就是。”梵西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先去把毛驢賣了換點錢,吃頓飯睡一覺明天出發往東走。他要去看海的話,隻能是伊絲娜海了,那裡離沃陸爾特最近。”
“幻境裡還要吃飯睡覺,真是麻煩啊。”
“是你說的,就當休假了。”娜絲塔夏适應良好,“你看起來像是一個月都不會睡一次覺的那種類型。”
梵西擺擺手:“沒那麼誇張。”
這毛驢略通人性,不知道是聽懂了話還是感受到了她們要賣掉它的意願,變得空前煩躁起來,它蹬開缰繩往前跑,娜絲塔夏不得不往前追,差點沖到人群裡去。
“前面怎麼這麼多人?”
梵西不慌不忙,站在原地編了個繩索甩出去将毛驢套住:“看他們的手背,都是來聆聽神啟的。”
她走上前摸着毛驢的背安撫它:“說來也怪,我還以為這種活動會在教堂裡舉行呢,沒想到是在大街上。”
一陣刺耳的電流音劃破喧鬧的人群。
人群推推搡搡,卻都安靜下來。
“神啟要開始了。”他們說。
他們虔誠的目光望向的是一個穿着白袍的中年人。
他身上沒有佩戴關于任何宗教的飾品,反而懸挂着一個代表城主府的徽章。他身上也沒有任何屬于神學生的神聖氣息,至少以梵西對各大神系的認知來說,她沒見過會這樣布道的神甫。
他手上拿着的也不是屬于任何一個教派的典籍,而是一份……報紙?
有點意思。梵西和娜絲塔夏不由自主地停下,想看看這所謂的“神啟”究竟是什麼。
“咳咳。”伴随着一陣清嗓聲,這位中年男人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廣場。
人群帶着狂熱而敬畏的目光望向男人身旁的兩個擴音器,仿佛那是直達天堂的通道。
“能讓大家都聽見聲音,這是何等偉大的神迹啊!無論聆聽多少次還會覺得震撼!”梵西身旁的白發老人已經激動地熱淚盈眶,仿佛神明沒有降臨在他之前的時代,也沒有降臨在他之後的時代,偏偏在他活着的時候,展現了如此的神迹,這怎能不讓人激動?
“邪惡的叛軍,那群生命的惡魔!已經被偉大的薩卡斯大元帥率軍殲滅了!偉大的、永恒的、英明的、神武的薩卡斯大元帥,他接受天父的指引,在戰場上化為了焚燒的火焰,他一擡手,就有無數火焰席卷那群邪惡的敵人!他一擡腳,就能讓地面出現裂縫,讓那些邪惡的敵人統統掉到岩漿裡面去!薩卡斯大元帥萬歲!”
人群不明所以,但一片歡騰。
身着各色土布的人們在為薩卡斯大元帥的不知哪場戰役而歡呼不已,整個廣場的沸騰之勢久久未曾停歇。
“不愧是天父的兒子!即将成為天神的男人!人間隻是他曆練的場所,他要回到天上去,成為天使的呀!”娜絲塔夏身旁的女孩異常的激動,“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見到一次大元帥的真容呢?他一定非常俊美吧。天使的容顔……”
娜絲塔夏不語。有生之年她隻見過一次神明身旁侍奉着的天使,還是梵西“引薦”她的。
想到阿芙洛斯身邊的骨翼守護天使,娜絲塔夏閉上了眼睛,也許天使的容顔也沒有那麼令人期待吧……
“遵從偉大元帥的旨意,現在向他的虔誠擁護者發放神谕。這個月瓦薩城邦不會出現幹旱,但隻有在月亮變圓的那兩天會下雨。感謝大元帥的慷慨和智慧吧!”
于是人群紛紛下跪。
為了避免突兀,梵西拉着娜絲塔夏匆匆離開了人群。
“天氣預報?”梵西将手裡的錢包上下抛接着,“這是全場唯一還和神啟沾點邊的東西。”
娜絲塔夏湊上去盯着她的手:“你怎麼偷的錢包?”
“這可是街頭生存的必備技巧。而且我拿的是過去的他的錢包,可沒有對現實的他造成損害,也就算不上‘偷’吧?”
看着娜絲塔夏一臉不贊同的表情,梵西笑着将飛到半空中的錢包劈手接下:“放心,我不拿窮鬼的錢。”
“那個假神甫中年男人身上的?”娜絲塔夏不可思議地看着梵西手上那個錢包的金屬片上閃爍着的光輝,“我都沒見你靠近他。”
“隻能說明你看他演講看得太入迷了,都沒注意到我。”梵西拍了拍毛驢的背,對娜絲塔夏笑道,“走吧,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