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來，起床出發了。”梵西把娜絲塔夏從床上拉起來，“叫你昨晚别琢磨那麼多……别揉眼睛了，再晚今天就趕不到最近的城邦了。”

“你在苔藓城也賴床嗎？”梵西把娜絲塔夏從床上抱起來穿外套。

“從來不賴的。”娜絲塔夏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不是說度假嗎……”

“一般來說，”梵西把穿戴整齊的娜絲塔夏拎到門口，“度假總是比日常生活更累的。”

直到騎上毛驢，娜絲塔夏才真正清醒過來。

“醒了？來塊黑面包，水囊在毛驢側袋，自己拿。”梵西牽着毛驢跟在老人身後，在娜絲塔夏手上寫下，“城邦裡也許有驢車賣，到時候我們的行囊可以再擴大點。”

“昨晚睡得不錯，房間很整齊，床鋪很柔軟，可見您的女兒是個很能幹的孩子呢。”娜絲塔夏接着跟老人搭話。

“呵呵。”老人敲着煙袋，臉上露出懷念的笑，“她和她母親一直很像。”

娜絲塔夏還想繼續追問，卻被梵西拍了一下大腿。

她将目光轉向梵西。

梵西緘默不語。

于是他們隻悶頭趕路。

在娜絲塔夏的設想中，草原附近的城邦規模應該不大，也許建築也相對原始，可能和她曾經在黑土城見過的早間集市差不多。

但當她在耀眼的陽光下遠遠望見這座城邦由青色磚石構建的宏大輪廓時，這種設想被狠狠地打破了。

青灰色的城牆約有十幾米高，其基石并非打磨圓潤的岩石，而是明顯具有窯洞燒制特征的方平磚石。城門宏偉，是包着鐵皮的木質結構。城門口兩個身着制服的警衛正在查驗着入城者的身份。

梵西發現，在城門口等待入城的長隊中，隻有相貌在十六到三十歲之間的年輕女性才會被警衛攔下，仔細核對面容。而其餘農民，隻要說自己是進城聆聽神啟的，幾乎一律放行。但他們手背上都會被蓋上一個紅色的章戳，象征着他們在城内自由活動的時間隻有一天，天黑之前必須出城。

娜絲塔夏翻身從毛驢上下來：“我怎麼感覺他們倒像是在找人？一個在十六到三十歲之間的年輕女性？”

梵西和她對視一眼，顯然她們都想起了一個将她們連接在一起的故人。

“雖然動靜很像，但不是她。”梵西搖頭，“這時候她還沒出生呢。”

她在娜絲塔夏手上寫道：“門口的衛兵腰上别的是海妖52式馬刀，槍械時代之前的産物，這種軍械在塞拉菲拉已經是淘汰了快五六十年的老家夥。”

“這種刀在當時也算是緊俏資源，他們居然也舍得配給守城門的士兵。”

“他們怎麼會出現在沃陸爾特？”

聽到娜絲塔夏這話，梵西有些詫異，看來修道院和王室的世界史課程有些欠缺：“塞拉菲拉最大商團的前身——中部聯合礦業公司就是在這段時間成立的，該公司緻力于和沃陸爾特的部落一起開采其土地上的稀有礦類資源。現在聖嘉蘭境内的聯合礦業公司就是仿照他們所建立的商業聯合體。”

“當時的中部聯合礦業公司主要活動範圍就在當時的沃陸爾特部落，他們出現在這裡也不稀奇。”

娜絲塔夏被她長串的文字磨得掌心發熱，她收回手掌，搓了錯手：“十六到三十歲之間的年輕女性，又不是來聆聽神啟的，感覺我們進城會有些波折呀。”

梵西瞄了門口一眼，其實就年齡範圍來說她已經超出了這個搜查的界限，但顯然她本人的長相不具備這樣的說服力。

不知道他們要找的是什麼樣的人。如果是沃陸爾特本地姑娘的話，她确信自己和娜絲塔夏在長相上對他們不具備什麼幹擾性。

老頭把他們送到城門口就去隔壁那一條長龍排隊了。那條隊伍是專門供聆聽神啟的人排隊的，那條隊伍顯然動得比她們這條快多了。

梵西想了想，拉着娜絲塔夏也來到了那條聆聽神啟的隊伍當中。

“這樣我們天黑之前就得出來。”娜絲塔夏着急地拉住她，“那樣就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可我們排那條隊一樣進不去。”

來這條隊伍的人很多，隻不過是差了一會，老頭就離她們很遠了，梵西終于能夠開口說話：“你有相應的身份文件嗎？”

她拍了拍娜絲塔夏的肩膀，用聖嘉蘭語和她對話：“黑戶就要用黑戶的解決方式。不過是和巡城警官玩躲貓貓的遊戲，很簡單的。”

娜絲塔夏不想去詢問為什麼她會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生活經驗。

她選擇相信梵西。

“兩位……我可以和你們一起進城嗎？”兩人插科打诨時，一道怯生生的聲音操着不太熟練的聖嘉蘭語插了進來。

梵西扭頭看去，是一個長相精緻，皮膚黢黑的矮個子“少年”。

以梵西的眼光來看，她的僞裝實在拙劣。臉上的碳粉沒有抹勻，黢黑的膚色并不自然；聲音仍舊保持着女聲的纖細，說是少年也勉強；可以看出用了束胸，但穿着的男裝并不合身，還帶着原先穿着女裝的習慣，顯得扭捏。

她和娜絲塔夏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裡看出了無奈。

現在對警衛吼一嗓子說他們要找的人就在這裡，把事情搞大，也許能制造出混亂，趁亂進城。

但顯然血液裡流淌着冒險因子的兩人不會選擇這樣無聊的方案。

梵西左右環視一圈，鎖定了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

“我帶你去。”這句話是用沃陸爾特語說的，這種短句她說得很地道。

她拉起少年的手，朝着僻靜無人的角落走去。

少年掙紮了兩下，被梵西悄悄制住。

“用這幅面目進城，你會害死我們的。”

聽到這話，少年不再掙紮。

梵西借用她身上的僞裝用具把她改造了一番：“等下進城的時候挺起胸膛，态度能多嚣張就表現得多嚣張，剩下一切交給我。”

她拉着少年來到隊尾，娜絲塔夏用沃陸爾特語抱怨道：“怎麼這麼久？排隊的人都換了一批了。”

隊伍裡的人則用嬉笑着看着這兩女一男的組合。

穩了。梵西想，這時候塞拉菲拉的諜報系統還沒有那麼完善，人員培訓約等于沒有，隻要簡單的突破了他們的思維定式，就已經是完美的僞裝了。

排隊時她頻頻将腦袋靠在“少年”肩膀上，看着她的耳朵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神軀還真是效果卓絕啊。她想。

娜絲塔夏見她玩起來了，趕緊用缰繩戳了戳她的後腰：“快到我們了！”

連門口的警衛看到她們的打鬧都因為是她們兩個在争風吃醋，臉上帶着調侃的笑，在她們手背上蓋上章，放她們進去了。

“呼，能把毛驢僞裝成馬，你的僞裝術還真是出神入化。”娜絲塔夏長抒一口氣，在僻靜無人的小巷子拍掉毛驢頭上的灰燼。

那還得謝謝阿芙洛斯送來的血肉灰燼。梵西想，雖然神力含量很低，但也夠用了。

“毛驢出現在咱們這個劇本裡可是大穿幫，不僞裝不行。”她用手指搓着手背上的印章，印章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