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遲郁這才發現,他的手機沒電了,也不能給雲眠發送消息。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也對,誰讓他來晚了呢?
活該。
他甚至不敢知道,雲眠有沒有等他。如果等了的話,這幾個小時,雲眠該有多難受。
如果沒等……沒關系。
遲郁靠在走廊的窗前,整個後背貼着牆壁慢慢滑了下來。他蹲在地上,頭靠着手臂微微顫抖。
一道腳步聲忽然響起,靠近,最終停在他面前。
遲郁擡起頭。
“你在這兒幹嘛?”穿着練功服的女人披上了衣服,已經有些冷了。她俯身,“你是在等朋友?”
遲郁搖了搖頭,暗暗咬住下唇:“沒有。我待會就走,不好意思。”
女人皺了一下眉,又看了他一眼:“好吧,我以為你是眠眠的朋友呢。”
遲郁一頓。
雲眠正站在不遠處,她仍舊穿着淡粉色紗衣,在夕陽邊陲下,身影像浸泡在糖霜裡,像隻翅膀透明的蝴蝶。
她也看着遲郁,慢慢走近,向老師打了聲招呼:“就是我朋友呀。”
老師了然:“行,那你們聊。我待會兒還有工作,先走了。”
遲郁整個人保持着蜷縮的姿态。雲眠不禁失笑,明明這麼大一隻,怎麼現在像隻小狗一樣。
“我以為你走了。”遲郁突然開口道。
“沒有呀。”雲眠垂眸,“你不是讓我等你嗎?”
她挨着遲郁坐了下來,背後是落地玻璃窗,一叢叢的洋桔梗盛放着,倒映着。
遲郁看了她半天。雲眠發現他眼睛腫着,鼻尖也是紅的。
她垂了下睫毛,沒說話。
遲郁的聲音很悶,像在水裡泡過,帶着股委屈:“對不起,我來太晚了。”
“你竟然,還在等我。”
雲眠勾了勾嘴角:“你說過,你會回來的。”
她心裡霎時閃過一絲别樣的情緒。不禁開口問道:“那你突然走掉,是有什麼事情嗎?”
遲郁張了張嘴。
雲眠看起來很關心他。
但是遲父已經脫離了危險,他提起的那件舊事——不管是不是雲眠,他都不想主動說出口。
于是,遲郁一時間恍了神,盯着雲眠的嘴角,半晌道:“……沒什麼事。”
“真的嗎?”
“真的。”
雲眠點頭,起身:“好吧,原來你是單純不想看我跳舞。”
“不是……”遲郁擡手。
雲眠向前走了一步,他抓了個空。
雲眠沒說話,背對着他。兩個人頓時陷入了沉默,隻剩下太陽瞬間消失,整個天色暗了下來。下一秒,燈光漸稀亮起,最後一抹亮光映在雲眠臉上,她披上外套,伸手拿起地上的包——
遲郁死死地抓住包帶。
雲眠隻用力了一瞬便松開了手,她聽見遲郁嗓子有些啞:“我爸心髒病犯了,去搶救。”
“所以才走掉了。”
“我不是,不想看。”遲郁擡頭,眼睛很紅,“我想看。我當時想立馬趕回來的,我媽說我狀态不好,我就……就又待了一會。”
“我想看。”他再一次重複,“對不起。讓你等我這麼久。”
雲眠頭皮發麻。
她看見遲郁豆大的眼淚順着臉掉落,認識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見遲少爺哭。
哦不對,不是第一次。分手時他也哭了。
雲眠突然有種,這個世界隻剩下他們二人的錯覺。她擡手,搭上了遲郁的臉,第一感覺是好軟。
遲郁竟然因為這種小事跟她道歉。
遲郁别過了頭。
良久,他啞然開口:“我能再抱你一下嗎?”
去醫院的路上,有雲眠懷抱的溫度,他竟然不覺得發冷。
雲眠很大方地蹲下,抱住了他。
像兩隻互相舔舐傷口的小動物。
不知過了多久,雲眠松開了他,半開玩笑地彎了彎嘴角:“不小心看見遲少爺哭,會被滅口嗎?”
“……反正隻有你知道。”遲郁悶悶道,将她抱得更緊,“又不是第一次了。”
雲眠忽然記起,分手那天小雨綿綿。
她隻扔下一句“以後别再找我”便離開。
遲郁沒有跟上來,整個人愣在原地。
那場雨細如霧,雲眠站在無人的角落裡看他,腳邊堆着兩把雨傘。
屋檐遮不住雨,她的發絲沾濕。
那天,遲郁等她許久,渾身濕透,像在暴雨裡澆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