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眠又看了一眼,擡手狠狠地搓着墨點,直到皮膚因為她的用力而變紅,墨點終于消失不見,而她原本便晶瑩透明宛如小鹿般的臉也顯得更加可愛又柔弱。
雲眠擡了擡眼皮,那雙眸子便跳動閃爍。她垂眸,發現手機屏幕正亮着,三分鐘前收到了消息。
[hxhmmzmb:最近怎麼樣?]
她随手回複。
[眠眠:快做完了。]
[hxhmmzmb:好。]
[hxhmmzmb:其實……我不是問這個。]
雲眠一愣,手指向上滑,留下一串水珠。幾天前的聊天記錄再次呈現在眼前,原來她當時沒有回複。
[hxhmmzmb:我是想跟你說對不起。]
[hxhmmzmb:我太理所當然了,我不想窺探你的隐私的,對不起。]
[眠眠:沒事,我忘回了而已。而且你說的挺有道理的。]
[hxhmmzmb:我隻是很想跟你聊天。]
兩條消息同時發送。雲眠眉頭一跳,不禁有些遲疑。遲郁到底是多想用小号跟她聊天啊?
雖然沒有答應遲郁的追求,雖然差不多算是拒絕他了,但自己平時也沒有對他很愛答不理吧。明明親都親過了,還不止一次……
遲郁是有什麼用小号的愛好嗎?還說是,他想用小号跟自己網戀啊。
雲眠不禁笑出了聲,可下一秒,她突然覺得,有點兒意思。
拒絕前男友的追求并和他網戀,想想還挺……有趣的。
兩人不僅默契地同時發送消息,此時更是默契地都選擇了沉默,雲眠是在思考一個壞念頭,另一邊的遲郁則是惶恐。
操場的積水還沒退,他們一大早便來室内籃球場打了幾個小時,溫度又高,一群男生臭得要死,還有幾個抽煙的。遲郁心裡冒火,幹脆讓替補去打,自己則是找了個樹蔭透氣。
他有點小潔癖,本想用外套墊着,在台階上坐一會兒,可是一想到這個外套被雲眠披過,遲郁的動作一滞,幹脆用紙把水泥台階擦了又擦,将外套抱在了懷裡。
他想跟雲眠聊聊天,但雲眠可能在忙着準備比賽,他怕幹擾雲眠,又想起自己答應了雲眠要乖乖聽話,雲眠還沒有主動找他……
遲郁在太陽底下曬了會兒,盯着外套上的圖案看了會兒,突然記起自己還有個小号,雖然雲眠還沒有回複他的小号。
但是,他是雲眠的顧客。
這是個極好的極正确的理由。
過了幾天再次看到自己發的那串消息,遲郁覺得雲眠不回複自己,真的很正确。他也太冒犯了吧。
遲郁想了會兒措辭,正式地和雲眠道歉,他希望得到雲眠的原諒,但是當雲眠說句那句“沒事”時,他有些愣神,一瞬間不知道該回複些什麼。
其實他這幾天也有研究過中國舞比賽,他看了最近幾年的奪冠曲目,如果想要得獎,曲調既不能太緩和也不能太沉悶,最好的選擇是改編一下目前的傳統曲目,比如《小雨》。
但他沒有主動提及,他都聽雲眠的。于是遲郁等了很多天,甚至都偷偷練習了幾次《小雨》,甚至自作主張地改了幾個版本。
這是遲郁懶散了這麼久,第二次有了一定要做成某種事的決心。第一次是高考,一定要考上首都大學。
僅僅兩次,都是因為雲眠。
今天的太陽依舊很刺眼,遲郁坐在樹蔭下仍然覺得刺眼,他不願去想象,如果沒有遇見雲眠,他的人生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他還會因為其他事情而下定決心嗎?
遲郁想象不出來。
他唯獨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沒有遇見雲眠,從他第一次見到雲眠時,他就這麼想了。
他對雲眠一見鐘情。
記憶之中,那個午後的太陽也很曬,遲郁因為老師讓他搬桌子而不滿。開學僅僅一個多月,幾乎全年級都知道遲大少爺的脾氣了,一些想跟他套近乎的男生湊上前主動要幫他搬。
烏泱泱一群人,遲郁看着就煩。擺擺手讓他們搬去,自己挑了個陰涼地準備睡午覺。剛把三張桌子拼在一起,遲郁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陣輕微的鋼琴聲。
倒是挺好聽的。遲郁一下子起了興趣,翻窗出去尋找聲音來源。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不經意間走到了音樂樓,那陣鋼琴聲似乎是從二樓某個臨窗的教室傳出的。遲郁正在心裡抱怨着樓梯怎麼這麼多階,一擡頭,猝然對上了長廊對面,那個女生的視線。
女生似乎隻是随意一看,沒有在意他。
遲郁卻徹底拔不動腿了。
沉悶耀眼的午後,日光透過長廊照着他,本該遮着眼尋個陰涼地的遲郁全然忘記了自己是誰,自己要幹嘛。
他明明看不清那女生的臉,隻知道她一襲瀑布般長發乖順地垂在胸前,精巧的鋼琴前,女生坐得端莊又安靜,隻有指尖跳躍,譜出一個個好聽的音符。
遲郁聽不懂這是什麼曲子,他家裡從小就擺着鋼琴,但他從來沒摸過。這一瞬間,遲郁突然萬般後悔自己沒有認真學過鋼琴,他好想和她合奏。
熱風穿過,像有萬隻蝴蝶飛過他胸膛,細細的,癢癢的。世界安靜,隻剩下鋼琴聲,和他怦然而起的心跳聲合奏。
第一次體會到心動的遲郁,那時候并不知道這就叫心動。他站在原地,呆愣着聽了一中午的鋼琴聲,從那以後他有幾天沒見到那女生。再下一次遇見,是兩人偶然擦肩而過,遲郁偷偷瞄她一眼,發現自己竟然臉紅了。
他讓人去打聽這女生的名字,不一會便知道了她是高二的藝術生,叫雲眠。
雲眠,眠眠。
她的名字真好聽。
同樣悶熱的午後,遲郁遮了眼太陽,屏幕有些暗淡,但他清晰地看見了一秒鐘前的消息。
[眠眠:網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