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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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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舒漾再度醒來,天已光白。

灰蒙蒙的烏雲壓着驚雷,在半空的裂縫中濺射暴雨,細密的水珠将窗台打濕,玻璃上浸滿仲夏的寒氣。

花園裡的郁金香被打得蔫了神,綠葉被水珠纏繞,将嫩芽擠壓在縫隙間。

那些原本停放在空地處的豪車也不見蹤影,滿是禮花殘渣的鵝卵石小徑裡,隻剩下幾個披着雨衣打掃的傭人。

舒漾不知道現在幾點,手機也因電量過低關機。

她隻覺得頭沉如秤砣墜得厲害,手腳冰涼。

眼睛疼得厲害,摸了下,還有淚痕。

估計是昨晚做夢時哭過。

她下意識朝窗外望去,卻什麼也沒看見。

沒有黑色轎車,也沒有漫天冰雪,天亮得很明顯。

書房似乎有人來過,地上的殘渣碎片被人簡單收拾過,散落的書籍也被擺回原位,連費理鐘那件外套都被整齊地疊放在沙發扶手上。

桌上擺着一籠飯。

除了溫熱的飯菜以外,還有茶點和清湯。

看來費賀章還沒打算餓死她。

可惜舒漾看都沒看,直接将那一籠飯倒進了垃圾桶。

嘩啦,盤子碎裂的聲音。

帶着那一股香噴噴的氣味,舒漾咽了口唾沫,兀自将視線挪開。

剩下時間,舒漾就靜靜坐在沙發上,抱着費理鐘的外套,雙眼呆呆地盯着窗外。

看着這場暴雨下完,短暫平靜後,又降落另一場。

仲夏時節的暴雨總是斷斷續續,來得快去得也快。

傍晚的彩雲從烏雲中鑽出來,夕陽從雲縫裡探出頭,餘晖刺亮了舒漾的眼睛。

渙散的瞳孔逐漸聚焦。

這才意識到一整天過去了。

可費賀章還沒打算放她出去的樣子。

他到底要把自己關多久!

舒漾再次憤怒踢門。

無人應答。

三樓本就鮮少有人涉足,加上費賀章的叮囑,費家人都不敢輕易上樓來。

期間也有來送飯的阿姨,隻是在舒漾反複拒絕進食後,對方難為情地将飯菜擱置在桌上,臨走前還是謹慎地鎖上了門。

有本事就餓死她。

舒漾瞪着牆角那抹紅點,眼神狠絕。

盯着監控看的費賀章也冷笑一聲,握着手中的拐杖吩咐:“繼續餓,我看她能餓到什麼時候。”

沒有再管她。

到底是餓了一整天。

舒漾縱使再有精神,此時也感覺體力不支,頭腦昏沉。

渾渾噩噩撐到夜晚,寂靜無人之時,看見窗外爬起一輪明月,舒漾才感覺清清醒不少。

費理鐘還是沒來找她。

這個地方根本沒人會來。

她忽然一陣心慌。

難道他真的走了嗎?

夢裡的場景突兀地浮現在她眼前。

她想起三年前他忽然消失的雪天,與今日的寂寥不謀而合。

太安靜了。

安靜到如那天,她的耳畔隻聽見風雪的簌簌聲,眼巴巴地望着遠處逼仄的車道,在拐角處等一個驚喜。

等到月圓。

等到天明。

等到海水漲潮,他還是沒來。

夢裡撕心裂肺的痛感蔓延至現實。

那種碎裂感撲面而來。

各種複雜的情緒一股腦兒湧上心頭,在逼仄的小道裡擁擠掙紮,将她的心房一點點撐開,膨脹,酸澀,疼痛,悔恨。

最終,還是難過占據心頭。

她頹然抱着費理鐘的西服,抽抽嗒嗒哭了起來。

壓抑的哭聲在黑暗裡綿延成一道繃緊的細線,隻在哽咽時中斷,又在吸氣時顫抖彎曲,隐晦的情緒全都彈奏在這根欲斷的琴弦上。

她開始恨自己沒用。

如果沒有費理鐘在,她隻會不停地被費家人欺負。

難怪他要抛棄她,難怪他不要自己。

現在都是她自作自受。

想着想着,舒漾難過到極點,連周圍的空氣都感覺稀薄到難以呼吸。

胸腔被抽噎的冷氣凍得發疼,聲帶也被扯出陣痛。

在她哭得昏天暗地之際,後頸忽然被人捏住,指尖微涼。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哭什麼?”

回頭看見來人,舒漾抽噎的空氣頓時哽在喉嚨裡,嗚咽着說不出話來。

兩隻眼睛浸滿水漬,在眼角被迫擠出成串的淚珠。

她猛地撲過去,手臂死死環住他的腰,臉都陷進他懷裡。

像失而複得的驚喜,又像逞強後的懊悔,她死死攥着他胸口的襯衫,嗓子啞得不行:“小叔,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此時的舒漾完全沒了任何戾氣,收斂了所有尖刺,松軟的像吸了水的海綿。

整個人像八爪魚似的纏在他身上,手指攥得緊緊的,指骨發白,生怕松手眼前的男人就會消失般。

她軟綿綿地喊他:“小叔……”

聲音不加掩飾的透露出她濃濃的思念,她深深的忏悔,以及她心甘情願的屈服。

她再也不想跟他犟了。

她太害怕再也見不到他。

聽着懷中少女一聲聲低吟,看着她哭得通紅的眼尾,費理鐘眉頭微蹙。

插在兜裡的手瞬間伸了出來,手一撈,輕而易舉就将少女抱坐在腿上。

看她哭成這樣,費理鐘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别哭。”

之前還兇巴巴跟他置氣的人,忽然間變成淚人,說不心疼是假的。

“餓不餓?想吃點什麼?”

他捏捏她的鼻子,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可舒漾聽了他的聲音,反而哭得越厲害,更用力地環着他的腰,埋在他胸前的臉散發溫熱,将他的衣服暈染得潮濕一片。

溫熱的拇指将她臉上的淚漬拭去,低頭去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眼睛一瞟,掃到她腿上的淤青鞭痕時,手指一頓,目光逐漸變得陰冷。

隻不過此時舒漾哭得太專心,完全沒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

更沒意識到自己無意間撩起的裙擺,露出兩條光潔的長腿,腿上遍布着深淺不一的鞭痕。

她還沉浸在失去他的後怕中,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她也如此摟着費理鐘的腰,蜷縮在他懷裡,一點都不想跟他分開。

費理鐘的手掌輕輕放在她的背上,慢條斯理地撫摸着。

像在安慰一隻委屈的小貓,溫柔又極具耐心。

他緩緩地撫摸着,撫摸着她略顯單薄的肩膀,她的脊椎骨,手腕在她的腰線上停留片刻後,猛然收力将人攏在懷裡,低聲歎氣,附在她耳畔輕哄:“我在,舒漾,我在。”

-

舒漾被費理鐘抱着回到車上。

她記不得當時費賀章說了什麼,也記不得圍觀時費家人的表情,她隻依稀記得那扇門是被費理鐘踹開的。

他隻輕輕一腳,就将厚重的木門踹得歪斜。

門上的鎖也随之掉落。

當時費賀章的臉色肯定很難看吧。

但是她顧不上那麼多,滿腦子都是摟緊費理鐘的腰,不想離開他。

他身上的仿佛有鎮定劑般。

光聞着那股香味都能讓她無比安心。

等她回過神來時,前邊開車的人已經變成了助理,而她還坐在費理鐘的懷裡,眼睛紅腫的像隻小兔子。

費理鐘讓助理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些。

将一條薄毯裹在她身上,低聲問:“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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