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對氣味的敏感,遠比他想象的要厲害。
更何況,本就心生懷疑的她,在沒有聞到熟悉的雪松香,反而從他身上聞到一股甜膩的香,自然就聯想到了情敵。
情敵。
這個詞甫一出現在腦海,舒漾就起了應激反應。
她的醋意像滔天的大浪,毫不掩飾地展現在男人面前。
绯紅的面頰,急促的呼吸,緊張又尖銳的眼神,像是在審判一個罪人。
她甚至眼尖地看見了他衣襟上的紅印。
鮮紅的,帶一點馨香,擦肩而過。
太刺眼了。
她不想看。
她酸溜溜地問:“小叔,今天玩得快活嗎?”
少女的眼尾揚起尖銳的弧度,如針紮般刺人。
費理鐘目不轉睛地凝視她,慢條斯理地解開領結,捕捉到少女的視線,低頭往她視線凝聚處望去,卻看見衣襟上那抹淺色紅痕。
不知什麼時候留下的。
他用手指撚了撚那抹紅色污漬,沒有掉色,隻是淺淡暈開,低聲笑:“這是酒漬。”
也不知道是在解釋,還是在笑她多心。
舒漾懸着的心放下一半。
可也僅僅是一半。
另一半還吊在半空中。
她知道費理鐘的外貌出色,被女人主動搭讪的事常有,她應該習慣。
也知道像他這樣身經百戰的商人,免不了要和各種人打交道,更有數不清的宴會酒會要參加,會有各種交際。
可她還是無法說服自己。
甚至隻是和對方握手,她都會吃醋的地步。
她知道她病入膏肓。
卻無藥可解。
懷着這種畸形扭曲的心思,她又怨又氣地盯着費理鐘。
對方卻坦然面對她的打量,并沒有隐瞞的意味,脖子上的牙印明顯且突出,像櫻桃般紅。
隻是少女的目光過于尖銳。
眼中的火苗在跳躍,即将點燃。
男人正想解釋,車已經在餐廳門前停下。
舒漾看了眼車窗外熟悉的餐廳,知道是費理鐘以前常帶她來的地方,輕車熟路就下車走進去,也沒管身後的男人。
費理鐘看着空蕩蕩的座位,摸着還有些餘溫。
又望了眼前方的後視鏡,瞥見羅維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臉色瞬間恢複冷淡:“說。”
羅維這才點頭彙報:“先生,小姐今天下午三點在遊泳館,三點十五去了更衣室,三點半在觀衆台坐着,有男生主動跟他搭讪,聊了會兒天,談論的都是課程相關的東西……”
費理鐘命令他把關于舒漾的所有事情,都必須事無巨細彙報。
且必須精确到每個時間點。
這種習慣從很久前就有了。
羅維自然而然将這種方式繼續沿用。
費理鐘默默聽着。
明明無聊的像流水賬的東西,他卻聽得極有耐心。
在聽見有人主動跟舒漾打招呼時,他微頓:“誰?”
羅維想了想,在腦海中回憶,如實回答:“一個穿着泳隊隊服的男生,看起來像是小姐的同學,想加小姐微信。不過小姐沒有和他聊天的意思,他就走了。”
費理鐘這才點頭:“繼續。”
“四點十七分,去了舞蹈室更衣,四點五十七開始排練……”
羅維有時候也會想,費理鐘的控制欲太強了。
特别是對待舒漾的事上,簡直強得過分,強得變态。
當然,費理鐘的執念,他都能理解。
畢竟失去過的東西,體會到可怕後,誰也不願意再失去一次。
-
餐桌中央旋轉着白金色旋轉木馬。
騎着獨角獸的公主身披紅袍,戴着頭紗,簪着一頂鎏金王冠,笑容純真又幸福。身後的王子将公主摟在懷中,滿眼皆是寵溺。
舒漾望着旋轉不停的木馬。
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
小時候她會信。
現在她發現費理鐘根本不會哄她。
費理鐘走進去時,看見舒漾已經坐在老位置翻起了菜單。
她撚着手指,不停地翻來翻去,對着服務生這個那個的,胡亂點了許多菜。
他拉開座椅在舒漾對面坐下。
舒漾見他來了,抿着唇不說話。
靠窗的位置放着盆兩盆鳳尾竹,夕陽光射進來,将藤椅和白色漆桌照得雪白發亮。
鑲嵌着烏洛波洛斯環的門楹挂着幾串風鈴,背景音放着悠揚沉緩的小提琴曲,靜谧安甯,仿佛時間都在此停滞。
以前他們就很喜歡來這裡。
不過通常都是舒漾過生日的時候,費理鐘會在這家店訂好蛋糕,陪她吃頓燭光晚餐。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舒漾都把這個地方當作是和費理鐘的秘密約會基地。
因為隻有在這裡,費理鐘不會欺負她,不會捉弄她,而是會隆重地給她戴上屬于壽星的生日王冠,獻上禮物,再親昵地親吻她的額頭,祝福她:“生日快樂。”
即便每次隻有費理鐘會給她過生日。
即便隻有他記得她的生日。
可是,今天不是她生日。
而且他已經錯失她三次生日。
想到他不聞不問的三年,舒漾總是沒來由的生氣。
原本壓下去的恨意,在看見費理鐘面無表情地翻看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時,又蹭的冒起,突突刺激着心髒。
他怎麼還敢帶她來這裡。
明明三年都沒給她送過生日禮物了。
費理鐘見少女還冷着臉,跟自己冷戰,眼尾難得挑起一絲不悅。
于是他主動拉開身旁的座位,招呼她:“過來。”
“不去。”舒漾抿着唇固執不肯走。
泛着晶瑩水漬的唇,因塗抹唇膏變得微紅,更誘人。
“要我抱你過來?”他的眼裡透着股威脅。
舒漾一聽,原本還倔強坐着的,不情不願地挪到他身旁坐下。
她可不敢被他抱。
大庭廣衆之下被打屁股,想想就要命。
可是費理鐘做得出來。
他沒有什麼不敢的。
以前她最愛坐他旁邊的位置,不愛坐對面。
這樣她就能順理成章地将不愛吃的菜,不愛喝的飲料,都通通塞他嘴裡。
生日的時候,費理鐘對她幾乎是百依百順的。
每年她都盼望這一天,因為這天她可以索求任何東西,即便是星星月亮,他也會想辦法給她弄到手。
當然,她才不會這樣苛求他。
每年她許願想要的,無非是“想要小叔的擁抱”“想要小叔給我唱首歌”之類的小要求。
費理鐘每次都會滿足她。
隻是有一樣她一直無法得到,不管她請求多少次,他都不肯。
她說,她想要他的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