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正式開始,學校隻剩下部分考研黨,以及搶票搶晚的滞留黨,姜釉白理完書架,館内的座位才坐滿一半。
暫時沒有人借、還書,她掏出未整理完的資料繼續整理着自己的筆記。外面暑氣正濃,館内中央空調開得很足,在接連打了三次寒顫後,她還是決定出去曬兩分鐘太陽。熱氣驅趕走身上的冷氣,她長長舒了口氣。
期間于栀發來了消息,向她好一頓傾訴她父母的斥責。
也是,為了去找男朋友而不回家,還意外暈倒把嘴給劃傷,這事擱誰家父母身上不會着急擔憂。可姜釉白勸了兩句,就有些勸不下去。
除了她不擅長這種勸說外,她忽然想到她和他就是那個例外。
在那個空寂的病房内,隻有她和他枕着安寂的月色,挨了一晚又一晚。雖然她們都沒有說破,但她知道沒有人會在生病的時候還享受孤獨。
她又想到他跟她說的做家人,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她們可以成為家人,那是不是以後這種時刻就不會那麼孤獨?
思緒有點亂糟糟,她沒敢繼續往下深想,抱緊胳膊就直接朝館内走去。
“姜釉白。”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過幾秒,熟悉的面孔就繞到身前,姜釉白盯着大汗淋漓的常嶼青,一點也沒有意外他的出現。
“來面試?”
“來正式上班。”常嶼青倒了口氣,指了指身後的雙肩包,那鼓鼓囊的架勢,應該塞了不少東西。
“哦,對了。”他将書包背在身前,掏出一件薄外套塞到她手中,“圖書館空調開那麼足,你怎麼穿着個短袖就來了,不嫌冷了?喏,披上會好一點。放心,這件是新買的,拿回來隻清洗了一下沒有穿過。”
似乎為了證實這件衣服真是他新買的,他快速攤開衣服,利落披在她肩上。等到看着衣袖垂過腰線不少,這才稍顯慌亂補充道:“雖然大不少,但你多挽兩下應該可以穿吧,你老出來的話,一熱一冷忽閃着很容易感冒的,要是三伏天感冒,那也太難受了……”
姜釉白看了眼肩上的黑色外套,又望了眼面前略顯笨拙念叨的少年,本想脫下的外套,終在看見他掏出一沓冰貼後,暫時停止。
隻見常嶼青十分熱情地朝兼職同學依次分發着冰貼,嘴裡面不停小聲嘟囔着請多關照,那熱情洋溢的模樣,那插科打诨的熟稔,讓她有種她在春天遇見的那個常嶼青是個假人。
眼前的這個更為鮮活,更為蓬勃的他才是他的真正内裡。
其實,他和她并不相同。
同學雖有些驚詫他的異常舉動,但在熱情面前誰又會去貼臉澆一盆冷水,隻覺是自己的偏見,從他外表的冷淡看不到原本的炙熱。于是三兩接頭交耳,熱切讨論着其實車輛的常嶼青表面雖看起來冷冰冰的,但人超級好接觸,手中的冰貼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或許時間線再拉長一些,在論壇中那篇餘熱未消的熱帖裡面,很快就會更新出今天的場景,然後再擴散、發酵,在新的一次閃耀出現之前,他還可以暫時穩坐‘風雲人物’前部。
但等常嶼青分發完,朝她走過來時,她又推翻了之前的種種想法。
他手上的冰貼已經發完,鼓脹的書包頓時洩了氣,攥在他手中扁扁成了一張黑餅,就像此刻他已經将體内所事先積攢好的全部熱情都擠壓了出去,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消散了兩秒,等快到她跟前,才重新展露出笑顔。
“我們進去吧。”他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握緊書包頂部的握帶。
姜釉白很清楚,那是一個并不擅長交際的人,在人前所消耗完能量與熱情後所帶來的淺藏局促,可以算作一種對于自己方才行為的排斥反應。
她裹緊身上的外套,小聲說道:“常嶼青,你這要是日後到職場上,應該很會拍馬屁,很招老闆和同事喜歡吧。”
常嶼青側目,手松了幾分,連帶着那份淺藏的局促也消散了一點:“你确定拍馬屁會招同事喜歡?”
“那得看你的彩虹屁能不能囊括你的同事。”
“那你說我現在囊括了嗎?”
姜釉白肩一抖,身側兩空蕩的袖子就在半空搖曳,似在印證她的受用,“外套我很需要,也很及時。”
常嶼青徹底放松了下來:“看來我這學得還有模有樣。”
“為什麼要去強迫自己去做一些不擅長的事?”
常嶼青稍微一頓,但很快又笑了笑。他總說她跟他很像,但其實她要比他更為敏銳一些,總可以通過一些細枝末節,捕捉到最為真實的他。
“我說為了日後職場積累經驗你信嗎?”
信嗎?
不信。
但姜釉白并沒有如實說出口:“嗯,社會确實和學校不同,多練一些人情世故也是好事,感覺你可以做得很好。”
常嶼青輕應了一聲,低笑出聲。
姜釉白看向他:“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