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坐的禦駕蓋了木門,身影模糊。
禦駕外随行監軍大呵:“賊首劉晗,忤逆聖意,還不伏誅?”
“你們才是該伏誅的那個!”行伍裡發出一聲駁斥。
盾兵開陣,烽燧台上楚角嗚号,鼓聲如雨點,春召指揮着前陣沖殺。
春雪落下,蘭情被叫喊聲轟得耳鳴,如此直觀地感受到戰争的殘酷是她前半生從未有過的體驗。
不管見證過多少場戰役,聽到開戰的訊号依舊心眼直跳,史書裡不起眼的隻言片語,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流逝。
蘭情橫刀刺向禦駕,禦駕的木門一劈兩爿,她挑起軟銀絲車簾,刀上挑着監軍的頭顱。
監軍的頭被抛進簾内,裡面的人影巍峨如山,沒有動靜。
緊握的刀柄在虎口摩擦出刺疼,蘭情定睛一看,這不是新帝的常服!
簾被挑開,一抹人影殺出,蘭情格擋住殺出的劍,劍眉星目的五官映照在雪亮的劍身。
“原來是你,祁陽。”新帝哪可能會以自己的性命相拼,看完劇情了解新帝脾性的蘭情自禦駕出場就疑心有詐。
禦駕下被打傷的親兵大笑,“中計了吧,你們傷不了聖上分毫,隻會被我們一網打盡。”
頃刻蘭情的刀掃過親兵,永遠封住他的嘴。
禦駕内的不是新帝,祁陽穿着作假的龍袍,眼神不解與心疼。
“為何沒往東逃?”他萬般無奈的訓責壓抑滿腔。
為何在西北受苦受難也不求助自己?
餘光中蘭情粗紅的手一晃,祁陽的目光被刺痛。
蘭情不答話,仿佛一隻無情的砍人兵器,看出了祁陽不忍心傷害自己,更加肆無忌憚,刀刀緻命揮向他。
“跟我回宮。”祁陽憐惜地望着她,“那個人已經生氣了。”
“若你實在不願,我帶你走,我們回祁氏。”祁陽躲開一道落下的刃光,“祁氏遠離皇城,易守難攻,你在那會過得很好,他找不到你的。”
“你就沒想過‘我’要的從來不是逃跑?”楚蘭情想要的蘋果,給一車的香蕉強逼她吃下也不會對此感到開心。
“蘭情,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當官,要他劉淩的項上人頭。”
祁陽語塞。
他給不了,就算能也不會給,自己是助新帝登上皇位的同謀,是自己開了皇城門,新帝才能先人一步把控局勢,他何嘗不是權力結構的構建者與受益者?
女官不可能重回廟堂,不止他在内的多數人都不相信這麼小點的星星之火能焚進皇都。在祁陽眼中,蘭情所執念的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要救她,挽救她注定滅亡的飛蛾撲火,讓她不再執陷于仇恨裡。
“放棄當女官吧……”祁陽抹了把唇邊血漬,“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事情既已鑄成,更改它一定會付出代價,阿蘭,我不想你受傷。”
蘭情饒有趣味地哦了聲,笑道:“那你替我去殺了皇帝也成,不是不想我受傷嗎,你去殺不就可以了?”
這個條件一看就不可能答應,祁陽一臉别再說荒唐話的臉色。
“辦不到了吧祁少卿?辦不到就住口。”
比起質問她們為何反抗,難道不該是指着新帝的鼻子罵為何壓迫女子嗎?古往今來多少人從不會要求加害者反省,隻會怪受害者為什麼要反抗。
祁陽五味雜陳,“你還能有更好的路。”
一條更好的路,不像女官那般朝九晚五,他心甘情願去感化她、護她周全,予她一處停泊的避風港,為她銷骨亦不悔。
“我隻要皇帝的頭。”
祁陽深深閉目,無可奈何:“向前看吧。”
看看他,看看自己啊!自己就在楚蘭情眼前,為何她心中還是那個男人?
祁陽卡住她的刀,雙眼漫上幽蘭露霭,“再打下去,你真的會死!”
“楚蘭情的人生何時由你來定了?”
“我可以護你。”
“真的?”蘭情揚起笑臉,“那看在青梅竹馬的份上,你能幫我個忙嗎?”
驟然的湊近,女子身上皂粉香萦萦入鼻,祁陽一通耳熱,“什麼忙?”
“幫我立份軍功。”蘭情蹲下身。
一根弩箭突出銀絲簾形同于無的屏障,精準射來,祁陽始料不及,勉強打掉。
十裡之外,劉晗收回弩機,口吻遺憾,“失策。”
劉晗親自沖進陣型:“鳳仙,換鼓樂,調整隊形!”
禦駕外的殺聲再一波高漲,濃烈的狼煙熏得人眼睛酸澀。
祁陽的面容被煙霧燎得模糊不清,“原來如此,我就是你的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