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蘭情,朕什麼都失去了,不怕再失去任何事物,但定要你死在我手裡。”他不能掌握她的生,也要掌握她的死。
天不亮,城牆破,劉淩坐在殿内如預想般看着萬軍沖入,喜怒不驚。
活着的餘黨與其一同押解回京。
支持劉淩的宗族全部清算查抄,下放當地大獄,交由常年被他們視為草芥的百姓公判。
不少宗族子弟自知顯貴時強占民女、惡貫滿盈,一朝落入百姓手中隻會被磨成肉醬,遂自行幽死獄中。
獨獨劉淩被劉晗特吩咐嚴加看管,不得令其自裁。
典獄鎖上鐐铐,以吸水布塞口,以免其咬舌自盡。
生不能,死不得,蘭情再見到他時,一幅失魂落魄,玉容不再。
她取走吸水布,那人重重地咳了好幾下。
“朕總能聽出你的腳步聲,”劉淩鳳眸黯啞地轉着,“可如今朕卻聽不出了。”
是他生疏了嗎?
蘭情藤鞭在手,掃過他的喉結,“還記得你我初遇之景嗎?”
“記得,你穿着黃花裙,在學堂讀經,很溫婉。”劉淩不會忘記那日的初遇,一位是世子爺,一個是小宮娥,在宮内學堂共聽先生講學。
見到她娟然面容後,那堂課講了什麼聖賢書劉淩已全程聽不清。
“那你一定還記得我殺你那夜的情景。”
喉結上下動了動。
“還有我砍下你要害的時候。”蘭情滿意地見對方有了情動。
“劉淩,你的玩意還是砍掉比較好,免得禍害其他女子。”
“楚蘭情!”
“莫急,莫急,我做的事都是因為愛你,想獨占你,不接受别的女人享過的部位,很正常吧。”
牢房爆發出數聲幹啞的頹笑,“你比朕想的還要瘋,蛇蠍心腸,口蜜腹劍。”
“這就受不了了?我若是說我還想囚了你、而後坐擁三千面首,命你晝夜不休服侍我與他們共寝呢?”
劉淩氣出血,“瘋了,你真是失心瘋。你當朕是什麼?如此折辱堂堂大漢天子?”
“原來你也清楚這是欺辱啊……這可是你施在我身上的事,怎麼輪到我身上就成了你對我的愛?”
愛?不過是男主用來套牢女主的借口罷了,是給牲口套上的口枷,讓自以為被愛者、也就是畜牲乖乖聽話,自願卸下反抗的爪牙。
“朕何曾那般待過你?朕許你華屋,賜你華服,與你延綿子嗣,讓你的血脈世世代代穩坐大漢天子,朕對你的愛真心實意,不殺你已是恩德如天。”
“恩德如天?”多麼招笑,這算恩德?“你的恩德就是困住我?”
劉淩給了個答複:“因為你是楚蘭情。”
“我?楚蘭情?”
劉淩心一懸,聽見蘭情的話後咯噔一落,又唐突吊高,宛若前方還有個未知而諷刺的驚天深坑等着他跳入。
“你還不了解吧,楚蘭情走了,我隻是個替身。”
劉淩的臉龐裂開一絲疑惑,“你就是楚蘭情。”
“楚蘭情會這樣對你嗎?”蘭情問。
劉淩是疑心深重之人,從前種種不合理都串聯起來,楚蘭情斷不是個冷心冷情的人,否則自己也不會愛她。
“你究竟是何人?”
“你真的好愛楚蘭情,可惜她已死了。你要陪她,就隻能去黃泉路上了。”
劉淩含恨咬牙,雪白的牙間沁出強忍着沒吐的血。自己未死,她怎能忤逆君心先行西去,“定是你殺了她。”
毒針飕飕,數道銀光從劉淩袖子中飛出,這本是決定與楚蘭情同歸于盡藏的暗器,此刻算是為她報仇了。
劉淩聽見身軀落地聲,心情大快,“是朕赢了。”
“赢了什麼?”蘭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劉淩發怔,毫發無損,怎麼回事?
冰涼的金屬探過他掌心,長形、寬大、中間雙孔,是個面具,上面紮着擋下來的毒針。
“莫想了,我身上也穿了護甲。”
去見劉淩沒點防備怎行,蘭情從不白看原書,早在書裡和幾次交鋒摸清劉淩性子。
一個陰鸷喜怒無常的帝王愛一人得不到甯毀掉,多疑、猜忌、睚眦必報,狡兔三窟,集帝王病于一身。
劉淩垂首,怅然看不清眉眼,“你在騙朕。你不是别人,就是阿蘭。”
不然不可能聲音還是楚蘭情。
“就為前世一點小事你恨朕入骨,哪怕重來也不放過,”劉淩不甘心,走到這一步,卻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
“阿蘭,對不起。是朕前世最初不該将你囚于深宮受苦。是朕一直抹不開臉面悔過了,過錯已經賠了,你,能陪朕上路嗎?”
蘭情掐着他的臉:“我可以送你上路。”
劉淩半跪在地,萬念俱灰。
她說了,她是替身。
替天行道的“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