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禮愕然。

“我怎麼就騙……”

“你剛剛才說你要去找咪咪！”

大佐眨眨眼，水漬瞬間蓄滿眼眶。

他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像盯着一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何嘉禮未出口的話連忙拐了個彎，“唉唉唉！寶寶你聽錯了！那個咪咪，是吧？太瘦了！手感一點都不好！我就喜歡看起來富貴的貓貓！”

他看着大佐的眼睛，無比真誠地舉手發誓，“爸爸說的絕對是真話，你要相信爸爸！爸爸很專一的！真的真的隻喜歡你一隻小貓咪！”

大佐抽抽鼻子，滿眼希冀地看着他，“真的嗎？”

見到他連連點頭，大佐這才站起來，矜持地擺擺尾巴。

何嘉禮松了一口氣。

這是被他糊弄過去了。

豈料下一秒，大佐就扔下一枚重磅炸彈：“那你說過的，隻喜歡爸爸一隻兩腳獸也是真的嗎？喵？”

“轟隆——”

何嘉禮聽到自己靈魂被炸飛的聲音。

隻喜歡……

周旻一個人？

是了。

曾經兩個人感情好時，他總是無法抑制自己對他的喜歡，一遍遍在他耳邊說最喜歡他，隻喜歡他。

最初，周旻還會雙耳泛紅，後面習以為常，再聽他講這些，已經能夠臉不紅心不跳地回他“好”。

就像他說的是“你好嗎”。

-我喜歡你。

-好。

-你好嗎？

-好。

有什麼區别呢？

真是可笑。

虧他還、虧他還……

他輕輕攥緊了拳。

後來，他也學會了将“我喜歡你”這句話不當一回事。

畢竟，沒有期待就不會失落。

隻是，沒想到那些他和周旻都不當回事的話，卻聽進了大佐的耳朵裡，還在如此不合時宜的時候給了他狠狠一擊。

身後的周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顯然也沒比他好多少。

大佐可真是好樣的，一句話，直接讓兩個人都尴尬。

他扯了扯嘴角，想用一種時過境遷的輕松語氣糊弄過去，嗓子卻仿佛硬化般，聲音卡在喉嚨裡，怎麼都擠不出去。

短暫的沉默讓氣氛變得詭異，一時間，隻能聽到微風湧動。

大佐眼中晶亮的光像被人“啪”地一下按熄了，逐漸變得黯淡，僅剩一絲微光，像風中的殘燭，倔強地不肯熄滅，等着他未出口的答案。

就在這時，身後的周旻突然上前一步，打斷了他們的對峙。

他撿起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魚，開口道，“大佐，帶我們去貓貓神的奉納龛吧，我們得趕緊拿這個去換小魚幹。”

*

去找奉納龛的路上，大佐一直蔫蔫的。

他低着頭，脊背都耷拉下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看路，擡起爪爪就叮叮咚咚往前莽。

何嘉禮被颠得七上八下，看他這樣，不禁長歎一口氣。

正想着該怎麼哄他，就眼尖地看到他提爪就要踩上一塊石頭。

那石頭起碼有他半個腦袋大，一腳踩上去搞不好得崴腳。

“大佐小心——”他驚叫出聲。

“喵嗷！”

冷不丁受了驚吓，大佐慘叫一聲，弓身一跳，像抖跳蚤似的一下将何嘉禮和周旻從背上甩了下來。

飛出去的一瞬間，何嘉禮猛地閉上雙眼，腦袋隻有三個字：完蛋了！

然而，預想中的骨頭散架卻沒有到來。

落地的一瞬間，一雙溫熱有力的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腰，将他整個人都摟進了懷裡，包裹得嚴嚴實實，将自己當成肉墊，整個人都墊在了他身下。

大腦一陣嗡鳴，何嘉禮一瞬間幾乎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

“噗咚——”

“噗咚——”

後背緊緊貼着溫熱的胸膛，他的世界一瞬間安靜得隻能聽見那熟悉的心跳。

靈魂好像飛到了十九歲那個盛夏，那時，也是這樣一雙手，一把抱住走在路上突然暈厥摔倒的自己，冷淡的眼眸中傾瀉出一絲不易覺察的關切，他問……

“你還好吧？”

周旻見何嘉禮雙眼發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摔懵了，顧不上自己渾身快要散架的疼，伸手就要去觸碰他的臉頰。

然而，手還沒有觸摸到他的肌膚，卻冷不丁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抓住你了……”

聲音輕如夢呓。

“……什麼？”周旻一愣。

“……抓住你了。”

手指攥得更加用力。

周旻的眼神微微一顫。

“嗯。”他小心翼翼地覆上他的手背，就像觸碰一個易碎品，輕聲回答，“嘉禮，我在。”

然而這聲“嘉禮”，卻仿佛灰姑娘裡十二點的鐘聲，将一切美夢都打回原型，何嘉禮迷離的眼神瞬間消散。

他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迅速抽回手，揉着額頭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