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感覺很累,樂隊的其他人并沒有那麼關心我。”
史蒂芬咽了咽口水,若拉的眼神冷淡下來,在一晃一晃的慘白的燈光下顯得像刀子一樣鋒利無情。
但此刻史蒂芬抱着頭,金色的長發遮住了他的眼睛,因此他錯過了若拉耐人尋味的表情。
他聽到若拉輕聲說:“嗯,我在聽呢。”
這個聲音很輕很輕,好像一陣風,仿佛就連空調呼呼吹出的暖氣的風聲都比這個聲音要大一些。
若拉給史蒂芬營造了一個十分私密的環境,在這裡他不用擔心被窺伺、被逼着在大庭廣衆之下對着一些并不關心他精神狀态和情感需求的人剖析自己的内心。
若拉可以理解他的。
史蒂芬内心多了一些勇氣,這種勇氣讓他能夠把内心深處的惶恐不安一股腦地傾訴出來,而若拉此刻寬慰地拍了拍他裸露出來的壯碩的胳膊。
其實這番迹象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顯露出來。
那時候正是“毀滅的欲望”巡演最後一站,槍花樂隊在佛羅裡達州給Alice Cooper暖場。
史蒂芬興奮異常,激動地在後台轉來轉去,還喝了一大瓶酒壯膽,他覺得自己從小到大的搖滾夢就要實現。
就在他大腦興奮達到頂點的時候,槍花樂隊被告知Alice Cooper的父親去世,演出取消,幾分鐘後又通知他們演出可以繼續,史蒂芬焦躁不安,偏偏一直得不到準信。
“你們這群毫無頭緒的渾蛋!我要去酒吧了!你們弄清楚消息再來告訴我們!”
他臨走時把門摔得震天響,酒精刺激了他的大腦,史蒂芬情緒不算穩定,搖搖晃晃地去了附近一家酒吧,而達夫作為十足的酒鬼陪着他一起去。
史蒂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周圍五光十色的射燈弄得他頭昏腦脹,他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悶悶不樂,心裡就好像塞了一個膨脹的、随時就要爆炸的氣球,他感覺胸口很悶很悶,一口氣幹掉了二十杯雞尾酒。
達夫就坐在邊上,也沒勸他,隻是慢慢地喝着自己面前那杯螺絲刀。
酒精在壓抑着痛苦和暴力的人體内反而變成失控的催化劑,史蒂芬突然面色變得很糟,面前的一切都變成長出觸角或者五顔六色的模糊的色塊,他眼前一陣又一陣暈眩,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總之,門衛和保镖撲向我,他們拽住我的胳膊和腿,把我向外面拖……我被他們扔出了門。”
達夫不得不扶着看起來随時都要跳起來發瘋的史蒂芬,而他很不辜負期望地跳起來破口大罵,徑直沖向酒吧。
一個年輕健壯并且被大量酒精刺激的男人發起瘋來的破壞力不容小觑,而酒吧關門的速度也是十分迅速,總之史蒂芬渴望報複的想法落空了,但他内心的憤怒和痛苦必須得到發洩。
史蒂芬在達夫震驚的目光中一拳錘向金屬燈罩,萬幸的是公共建築沒有損壞,否則因為這事他得去局子裡走一趟了,不幸的是,他的小指骨折,不得不歇菜。
史蒂芬又氣憤又傷心,偏偏樂隊的其他人對于史蒂芬的行為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同情。
Slash更是直言:“兄弟,既然你做錯了事,就要為此承擔責任。”
養傷的日子十分難熬,史蒂芬作為槍花樂隊的元老之一,不得不坐在後台看着成員們找來新的鼓手,看着他們默契地配合,看着他們一同上台演出。
演出大獲成功,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槍花樂隊最經典的現場演出之一,偏偏他們的正式鼓手坐在台下,并沒有上場演出。
“我能夠感覺到自己在樂隊的地位正在下降,其他人并沒有給出我和其他人一樣的尊重,我一直在被他們……”
“孤立。”
他咽了咽口水,得出一個令他絕望的結論,他對樂隊的感情非常深,并且像愛着自己的兄弟一樣愛着樂隊的每一個人。
“斯嘉麗……幫幫我……”他悲傷地把自己的臉埋進胳膊裡。
若拉靜靜地看着他顫抖的身子,他的狀态很不好,像是一個在夜晚的曠野裡迷路的孩子。
她的目的達到了。
若拉利用了史蒂芬内心的軟弱、沖動和孩子氣,如果能解決史蒂芬問題,她在樂隊的地位自然牢不可固。
但她罕見地抿了抿唇。并沒有因為目的達到而露出笑臉,一種宛若橘子皮一般的酸澀浮上心頭。
利用人心總是一件苦澀的事情,尤其是面對一顆單純的心靈。
若拉在心底歎了口氣,纖長的睫毛垂下,在臉上留下一層淺灰色的小刷子一般的陰影,掩蓋掉那雙明亮的貓眼裡的情緒。
“然後呢?史蒂芬,你希望我怎麼做?”
若拉壓下心底那些翻湧的情緒,軟聲詢問着史蒂芬,而後者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