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和往常沒有任何區别的枯燥的星期一。
史蒂芬看起來是改過自新了,但若拉和曼迪一緻認為他暫時不能去酒吧等有可能接觸到違禁品的地方消遣。況且他才剛剛恢複,身體虛弱,必須安安靜靜地消停一段時間。
現在輪到若拉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她答應過他在成功戒瘾後幫他緩和隊内矛盾。
聽着他賣力地在自己家裡打鼓,看起來一副正常人的模樣,她放下心來,點點頭後退出了房間,手指輕輕合上被隔音棉包裹的門。那柄銀色的打火機被她摸出來時,她已經來到陽台的角落。
三月份的洛杉矶已經開始慢慢被陽光包裹,而湛藍的宛若一塊鏡子的天空最容易洗去人心中的塵埃,她眼底不自覺帶上一絲笑意,大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擦着點火的滾輪,身體背對着陽台,給艾倫打電話。
“我這邊成功了,你呢?”
若拉帶來的可以說是艾倫這段時間聽到的以來唯一一個好消息,他像是憋悶已久的情緒終于有了一個發洩的出口,一股腦地把艾克索在印第安納州幹的好事全說了一遍。
他語速飛快,時不時還夾雜着美國俚語和罵人的髒字,若拉不得不連蒙帶猜地複原出整個故事。
簡單來說,艾克索不想回洛杉矶了,他希望長期留在那裡寫歌。
艾倫根本沒有辦法用他作為正常人的腦子來理解艾克索戲劇般的内心世界。
他現在宛若一條危險性極高、不拴鍊子、不戴止咬器、拿到精神疾病證明而有恃無恐的比格犬,利用主人對它的憐憫、愛意或者是殘存的回憶的泡沫妄圖摧毀一切。
他想毀掉一切,或者讓他被一切毀滅。
他要所有人記住他,恨與愛不過是刻骨銘心的一種表現形式。
艾克索時時刻刻在腦海中上演一出以他為絕對中心的舞台劇,而舞台劇需要最激烈的矛盾沖突,他要創造矛盾沖突,他要矛盾沖突的痛覺來确認自己的存在與真實。
若拉聽完艾倫慷慨激昂的陳詞後,沉默了一瞬,她表情微妙,語氣一瞬間變得輕輕柔柔,好像别墅客廳裡随着微風飄動的白紗,透着屬于洛杉矶的陽光的味道。
“啊……你這話聽起來像是我們随時要完蛋了。”
若拉此刻絲毫沒有意識到艾倫的話絕對沒有誇張,她還以為艾倫是在運用誇張的修辭手法。
對于任何人和她一樣曾經或現在在艾克索身上吃癟的人,若拉·陸斯恩都報以微不足道的同情和深切的幸災樂禍。
她眼睛彎了彎:“我給伊茲和Slash找了份拍攝雜志的通告,就在今天,我得去接他們了,回見。”
電話輕快地挂斷,心像是一隻蝴蝶一般順着大風搖搖晃晃地筆直上升,要飛出胸膛,帶着她的快樂飛出世界。若拉翻過欄杆,像一隻大鳥般穩穩在一樓的草坪降落,掏出鑰匙時手指套在鑰匙圈裡晃了兩圈,聽着悅耳的鑰匙碰撞的聲音,她摁響車子靈活地鑽了進去。
Slash在好萊塢地帶租了一間拉拉比公寓。曾經他酗酒後把租的房子裡的一切家具砸了個粉碎,電視機被灌了滿滿一瓶傑克·丹尼,徹底報廢,他也因此被整片地區的房東拉黑。好在後續Slash發誓改過自新,認錯态度良好,新房東才願意重新把房子租給他。
若拉當初問起這事兒來,他聳聳肩:“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幹過發洩精力把屋子搞毀的事兒,因為最後是我付的賠償。”
越野車在平坦筆直的柏油大道上輕快地滑行,發動機的嗡鳴聲宛若若拉心底的野獸唱出内心的小曲兒,女人細長的指頭輕輕搭握着方向盤的邊緣,擡起指頭敲擊革質邊緣時好像坐在鋼琴邊彈奏的貴族家的姑娘。
盡管若拉近些年來在職場裡摸爬滾打,但不可否認家庭教育和世俗對她的規訓力的強大程度。她一直試圖用離經叛道将自己與那些符合大衆标準的、早早為婚姻和家庭獻身的姑娘們區分開來,但在某些時刻,若拉的身上總會流露出和那些姑娘們一樣的氣質,就好像她穿着野獸的衣服,将自己僞裝成足夠勇敢堅強地在父權主導的社會下生存的人,在弱肉強食的職場叢林裡厮殺一天後,脫掉厚重的、被盔甲和毛皮僞裝身體,讓裡頭汗涔涔、滑膩膩,濕漉漉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喘息一口氣。
但是那些脆弱的軟肋是不可取的,想要以金絲雀的姿态隐藏自己尖銳的鳥喙和爪子也是不可取的,異能賦予她強大到足夠撼動MI6乃至社會一角的力量,給予她可以輕而易舉得到别人尊重的力量,她絕不委身于人,利用示弱和讨好來奪取地位,若拉對着自己的特工徽章發誓。
沒有音樂,隻有開了一點縫隙的窗戶将熱風吹進車内,墨鏡下貓一樣圓鈍的眼睛像射燈一般看向前方,屬于斯嘉麗的金色卷發因為她的疏于打理和毫不注意的睡覺姿勢而微微塌陷,不再卷翹的鋒芒畢露,而是像秋天的落葉般微微打着點卷曲,像鍋裡煮到軟化的泡面一般散落開來,顯得溫和、内斂、親切。
接人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尤其是接一個你想要見到的人,那麼自從你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開始,幸福感便已經像香水一樣散發在空氣中了。也因此,當若拉的車停在拉拉比公寓門口時,對于Slash有着十足的好感的她已經在期待那個偶爾露出開朗笑容的青年一手拿着一瓶傑克·丹尼,一手背着吉他走出門口的樣子。
他沒讓若拉等太久,隻是走路的姿勢看起來有些晃,但他手裡的傑克·丹尼仿佛又能解釋這一切。
Slash上車的第一句話是:“好酷的車!你買的?”
要不說Slash最得若拉的喜歡,女人聽到一個很懂車的男人誇她的汽車,就像是得到一個優雅知性的名媛誇獎她脖子上的珠寶一樣。
若拉眼睛彎了彎:“沒錯,是我買的……還做了一點小小的改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