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若拉來說,這是一個極為詭異的夜晚。她從駕駛座椅底下拿出一罐“午夜列車”。因為明天還要早起趕路,她很克制地沒有一口氣喝光,而是靠坐在駕駛座上小口啜飲,讓那股劣質酒精的味道在舌尖一圈一圈地發酵。
也許她有些醉了,但活躍的大腦告訴她自己十分清醒,于是若拉放任自己發散思緒,閉上眼睛,悄無聲息地将自己異能的感知放出去。
淡紅色的血霧在角落裡潛滋暗長,這種擴散是無聲無息的,并不明顯,以至于身處其中的其他人并沒有發覺空氣中的不同——說起來這招還是若拉從曼迪那裡得到的啟發。
嗯,很安靜,隻有輕微的呼吸聲以及風聲,窗外有模糊的影子在晃動。她并沒有放在心上,畢竟荒無人煙的郊外,這些影子的主人是野生動物或者是灌叢,共同點是,它們對若拉構不成威脅。
這般想着,異能的擴散就變得更加随心所欲起來,它們伸出長長的、宛若藤條般的觸手,讓上面凹凸不平鼓動的血泡感知一切細微的變化。沒有燈光,暗紅色與黑夜融入一體。
就在這時,後排突然傳來一聲細微的嗚咽聲,宛若剛剛出生的嬰兒發出的第一聲啼哭。它是那麼真切,那麼尖銳,若拉感到腦海中像是被切割機的鋸齒劃了一道口子,那種細碎的、密密麻麻的刺痛讓她猛地收回所有的異能環繞在自身周圍,再倏地一下鑽回自己體内。
她猛地睜開眼睛。
再仔細聽,那哭聲竟然越來越響亮,就好像耳蝸裡被一隻蠕動的肉蟲從左耳洞爬到右耳洞,再從右耳洞爬到左耳洞,于是大腦裡隻剩下黏糊糊的刺耳的聲音。
隻有達夫還醒着,他微微向前傾身,拍了一下若拉的肩膀:“怎麼了?”
若拉猛地回頭,眼裡一閃而過的殺意讓達夫微微皺眉,他在酒吧裡享受美酒時經常會看到鬧事的□□混混,因此對這種眼神十分熟悉。
但眼下還不是對這個奇怪加入的經紀人提出質疑的時候,達夫這般想着,臉上的表情居然裝出了幾分真切。
若拉垂下眼睛,掩蓋住自己的異常:“你聽到聲音了嗎?”
“什麼聲音?”
若拉了然——看來那詭異的啼哭隻存在于自己的腦海。
“沒事,幻聽了。”
她拿起酒又抿了一口,達夫再次靠回椅背閉上眼睛,他入睡很快,幾息過後趨于平穩,車内的呼吸聲又多了一道。
若拉閉上眼睛,心裡很清楚他們被盯上了。
是誰?MI6?還是P黨?
在異能的保護下,那股撕心裂肺的嬰兒哭聲微微弱了些,這也讓她重新有力氣進行思考。
她打開手表,快速地浏覽着“red fever”的相關消息。
情況很糟糕——紅熱病的爆發比起說是意外事故,更像是早有預謀,原因很簡單。
太快了。
短短幾天,英國以倫敦為中心,紅熱病大肆擴散,病毒沿着泰晤士河一路漂泊,加上西歐豐沛的降水和濕潤的氣流,全西歐都将陷入紅熱病的屍潮。
美國的情況與英國差不多——全美境内的紅熱病患者在幾乎一夜之間變成幹屍,隻有芝加哥情況尚在可控範圍内。
芝加哥,芝加哥,芝加哥!所有線索的終點都指向它,所以無論處于何種位置,無論她效忠于哪個勢力,無論她為了什麼,她都必須前往那裡!
耳畔的哭聲又開始刺耳起來,似乎是在阻止她繼續深思,後排的氣息一瞬間變得濃重和凝滞起來,就好像若拉自己的異能那般泛着絲絲血腥味。
她透過後視鏡一看,隻覺得寒意遍布全身。
Slash的眼角流下兩條長長的血淚,鼻孔裡伸出兩簇宛若蜥蜴舌頭般的肉條,它們在空中蔓延、晃動着頂端尖尖的分叉,其中最長的一條已經搭上了若拉的肩膀!
而最可怕的是他的嘴,嘴角像是被刀片劃開一般,像是被人強行撕開臉頰露出一張詭異的笑臉,那傷口處流下幾條血痕,活像是街頭反政府分子的惡意塗鴉。
“Slash”睜開了眼,就在若拉與他對視的一瞬間,腦海中的嬰兒啼哭達到了頂峰——
幾乎是本能反應,若拉背後爆出幾道粗壯的異能觸手,筆直地沖向那怪物,而她的異能狂暴地攻擊Slash的面頰的一瞬間,一切紅光霎然消失。
若拉再睜眼,隻能看見安靜睡覺的Slash的臉,那些血痕,那些傷口,那些觸手,仿佛都是她的幻覺。
她看向Slash身旁的史蒂芬,隻見那張鬼臉詭異般地轉移到了史蒂芬臉上,而他的身體正以驚人的速度幹癟下來,就好像是他體内的怪物在吸食他的血液。
red fever。
根本不是什麼病毒,而是異能怪物,以分子的形式潛伏在他們體内。
若拉的異能再次打向史蒂芬,那怪物還想故技重施,可她怎麼會讓它如願——又是一條觸手敏捷地攥住了空氣中顫抖的肉球。
接觸的一瞬間,若拉腦海中的啼哭聲達到最尖銳的頂峰,而靈魂裡那個沉睡已久的殘念睜開了雙眼,她心底響起一個渾濁的聲音,腦海中劃過一個殘念。
好……餓……
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