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見不到幹媽和叔叔了嗎？”

鄭曉曉強忍了一天的情緒終于在此刻決堤，秦安夫妻倆沒有近親，鄭曉曉以好友的身份前後操持着一切事情。

在前來吊唁的賓客和虎視眈眈的親戚面漆鄭曉曉不能流落出痛苦的情緒，她還需要周旋。

在懵懂的年紀裡失去父母的南楓面前鄭曉曉更不可以流淚，她不能吓到南楓。

可在甯嘉一句無關死亡的話見，鄭曉曉情緒崩潰的閘口轟然打開，滿腔的難過和痛苦不受控制地湧洩出來。

她蹲在地上扶住甯嘉的肩膀垂下頭來，壓抑不住的哭聲從喉間溢出。

鄭曉曉放聲大哭起來。

摯友離開的痛苦在此刻如針紮般刺痛鄭曉曉的心。

她終于不再是葬禮的操持者，不再是南楓的準監護人。

她隻是秦安最好的朋友。

甯嘉不懂媽媽的痛哭卻也沒有被吓跑，他學着電視裡的模樣将媽媽抱在懷裡，稚嫩的手掌輕拍着鄭曉曉顫抖地後背。

甯嘉不記得那天還發生了什麼，但他還記得夜晚臨睡前他躺在小床上，鄭曉曉告訴他，哥哥以後就是他們的家人，甯嘉要愛哥哥，保護哥哥。

七歲的甯嘉信守承諾。

于是在後來遠親又一次找上門時甯嘉舉着比自己還高的木棍站在門口驅趕壞蛋，怒氣喊着你們不許欺負我哥哥。

于是後來課間甯嘉聽見走廊裡有人對南楓的家室評頭論足時，他抄起手裡的競賽輔導書直直砸過去和人扭打在一起。

甯嘉用九年的時間将保護南楓變成本能，一旦被他人觸及逆鱗便翻蹄亮掌，呲嘴獠牙。

可這一次是他讓南楓傷心了，甯嘉頓時間束手無策起來，原本開心的小臉皺成一團。

南楓見甯嘉愈發認真起來意識到自己玩笑過頭，他放輕語氣揉了揉甯嘉低下的頭：“我逗你的。”

甯嘉擡起頭，隻見南楓眉眼溫柔，語氣清緩：“你沒有讓我傷心。”

甯嘉水靈靈的眼神裡仍然帶着愧疚，南楓見不得他這樣開始埋怨起自己不懂見好就收，到底為什麼非要嘴欠逗人。

“真的沒傷心。”南楓強調，“我逗你的。”

甯嘉蔫蔫巴巴點點頭，南楓滿心後悔，看着上一秒還心情大好的人安安靜靜地寫了一下午的卷子。

直到晚間天黑成一片，甯嘉在路燈下垂頭喪氣地先一步走在前面，南楓哄了一下午也不見人情緒好轉這會兒已經急得團團轉。

甯嘉抱着他那金貴的箱子走得越來越快，南楓在身後喊他也充耳不聞，晚飯時甯嘉也是一言不發，吃飽就往樓上鑽。

南楓心想這小孩怎麼脾氣越來越大。

雖嘴上這麼說卻也舍不得甯嘉這樣因為自己愧疚。

畢竟他原本的心思不純，心生醋意才莫名生氣，放大甯嘉的所有行為動作，自己心裡有鬼地胡思亂想。

甯嘉本來也沒有做錯什麼。

洗過澡的南楓帶着一身水汽在甯嘉房門口左右踱步，正想敲門還沒等擡起手，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甯嘉手上捧着一個碩大的禮物盒高聲呐喊：

“将将！Suprise！”

南楓愣在原地，鄭曉曉和甯東雲也在這個時候打開房門，一人手裡抱着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男女齊聲：“小楓生日快樂！”

南楓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

他顧不上回應急哄哄問甯嘉：“你今天是故意的？”

甯嘉下午是有些自責，但他看出南楓轉好的心情，早在南楓剛解釋後便放松了心情，隻是想想還差幾個小時就要到來的南楓生日，剛好靈機一動，打算就此給他一個驚喜。

“嘿嘿，哥我錯了。”甯嘉擡起手自己藏在巨大的禮物盒之後賣乖，“咱先下樓呗，這玩意兒可沉了。”

南楓短短幾天被甯嘉擾的心思起起伏伏。

可那又能怎麼辦，他還不是甘之如饴。

四個人走到樓下，早就準備好的蛋糕已經落座在茶幾上，數字一和八被插在蛋糕上，甯東雲幫忙點燃蠟燭，鄭曉曉跑去把所有燈都關滅，甯嘉手笨地折了半天生日帽，歪歪斜斜地扣在南楓頭上。

“哥！快許願！”

南楓就這樣戴着沒扣嚴實的生日帽，在三個人期待的眼神裡雙手合十閉上眼。

南楓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這一刻他卻迷信起來。

人們常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南楓在十八歲生日的這個夜晚心甘情願的将命運寄托，他在心裡向神靜靜訴說自己的願望：

南楓睜開眼将蠟燭吹滅，燈光重新亮起，南楓看見甯嘉坐在他面前，目光炯炯地望向他，他聽見甯嘉開口：

“哥。”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