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憶搖搖頭:“不記得。”
男人聞言有一瞬間的尴尬,但很快就恢複表情:“不記得沒關系,我記得您就好。這不,剛聽說您在醫院,我立刻趕過來看看您。”
季憶一笑:“來看我啊。”
“啊。”男人點點頭。
季憶微笑:“怎麼兩手空空來的,沒帶點什麼?”
“啊?”男人沒想到這人這麼不要臉直接就跟人要東西。他眼珠一轉立刻道,“我,我這不是半路過來的,太急。”
“樓下大門就有水果店和禮品店。”
“啊?”男人扁扁嘴,分明已經不爽,但還得谄笑着對季憶,“那我現在就去買?”
他打算試探一下,等着季憶說不用了。
但季憶就看着他眼神示意他走:“去吧。”
男人走兩步回頭看一眼,誰知季憶竟做出請他出門的手勢。
男人轉個身又準備往門口去,但這次男人連半步都沒走就回過頭,笑得苦哈哈地對着季憶:“季小少爺,實話跟您說了吧,我這次來就是問問您,時初的股還要不要?”急,太急了,再拖下去,他就沒錢給老婆花了。
季憶心裡冷笑,當初他和季昀峰把股價炒上天的時候,一個個“奇貨可居”,現在周家出事了,就想快點把燙手山芋扔出去。有這種想法的絕對不少,這人恐怕就是來試水的,一旦答應,還有更多的人過來。
他雖然門清,不過面上不顯,勾着笑問:“貴姓?”
“姓董。”
“哦,董先生。”季憶坐在床邊一邊刷手機一邊道,“董先生不會以為我不知道周若被警方傳訊的事情,所以過來想坑我一把?”
姓董的臉色一滞,先皺眉然後賠笑道:“您都知道了?”
季憶被逗笑:“董先生,我隻是生病,又不是死了,什麼消息不知道。”
董先生很失望啊,歎了一聲:“那你的意思是不需要了?”
“我是個商人,虧本買賣我可不做。我自己手上那些都已經處理了,怎麼可能還買别人的。”之前還能賺差價,現在什麼都要不了。
董先生長長地歎了一聲:“當初周大小姐說找我合作的時候,我就該想到,天上哪有掉餡餅的事啊!”
季憶嗅到了什麼,擰眉看向姓董的,警覺地問:“等會,你剛才說周晨彤找你合作,合作什麼?”
姓董的聽他這麼問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說漏嘴了,立刻擺擺手:“沒,沒什麼。”他雖然是時初的原股東,不過一直不參與時初的争權内鬥,他當初投錢就是想躺平收錢,想不通為什麼有人就喜歡上班打卡,非要争權争勢。
季憶站起來,他挺直腰背,盛氣淩人地睨着男人:“董先生,我是對時初不感興趣了,可有人感興趣啊。”
姓董的目光一下就亮了:“真的?”
季憶才要說什麼,就看董先生突然皺了皺臉皮,試探地問他:“你說的不會是周晨彤和Andrew,或者是周繼昊吧?”
季憶不說話,隻是一味地微笑。
那笑容似真非真,甚至還略帶嘲諷。
董先生被他看得不舒服,短手一揮,便道:“不行,他們都不行,他們自己都出掉了,肯定也不會要。”
季憶看他神色,斷然明白他一定知道什麼。其實這個時候,若是周繼昊他們真想要時初,以低價收購那些被抛的股,就能能拿下時初,可是他們誰都沒有。
有貓膩。
“他們不行,不是還有周懷珍嗎?”季憶故意說。
股價一落千丈,時初極有可能會被人做空,周懷珍要是想保住時初就必須大量回購那些股,而且将來在一定時間内不得在市場流通。
他不可能做到。
當初周家和趙家聯姻就是看上趙家的“錢”,想救下岌岌可危的周家資金鍊,隻是他沒想到,趙家隻是表面風光壟斷淮城的電阻業,其實敗絮其中,趙春殺了趙啟旺之後,趙家一下就沒了,還連帶着周家也傷了元氣。
賠了夫人又折兵,是周懷珍這種老封建應得的。
季憶想着想着心裡爽了不少,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姓董還在思考他這個提議的可行度,見他笑得這麼開心,不免有了幾分擔憂:“你,笑什麼?”
季憶難壓得意,轉身從包裡拿了一瓶水擰開:“實不相瞞啊董先生,我覺得周懷珍沒錢救時初,如果你以後還想躺着就把錢掙了,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位朋友。”他頓了頓,喝下一口水,抿了抿唇繼續道,“隻要你願意跟我聊聊你和周晨彤的合作。”
董先生嘶了一聲,又啧了一聲,低頭思考。他沒有立刻答應季憶的要求,隻在房間裡踱步。
季憶也不催,往陪護椅上一坐,随他去。
沒過多久,楊煜桁辦完手續回來,看到房間裡的陌生人不明所以。
“哎呀,這不是楊總嗎?”董先生一看到他,就把剛才苦苦糾結的問題抛開,想上前打招呼,那兩隻短手又想握上來。
奈何楊煜桁壓根就不認識他,對他的熱情甚至有些雞皮疙瘩,他快步走到季憶身邊把出院的文件交給季憶。
姓董的看見楊煜桁和季憶關系非常,心思一轉,以為季憶介紹的朋友就是楊煜桁,心說這楊煜桁可比周家,姚家都厲害,要是跟着他掙錢,豈不是更不愁了?于是沒等楊煜桁開口說話,他忽然就想通了:“好,季小少爺,我可以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但是你也得說到做到。”
季憶接過楊煜桁的文件,點點頭:“好。”然後給楊煜桁使了眼色讓他去床鋪那收拾衣物。
楊煜桁也樂得給他幹活,不說一聲就開始收拾病房。
姓董的看見這一幕,心裡更有數了。這季家小少爺長得好,人也好,以前他見過幾個年輕晚輩,都和季憶有過往來,對他還有那種想法,不過沒下手。現在看來,是因為這美人身邊有護花使者,不敢下手。
姓董的想着也嘿嘿笑了兩聲,季憶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隻感覺背後涼風陣陣。
姓董的心思盤完,就進入正題:“季小少爺,您被騙了,那個Andrew.Jin壓根就沒有花大價錢買我們手上的股。”
季憶一直洋洋自得的笑瞬間消失殆盡。
楊煜桁正在拉着背包拉鍊的手也頓在那兒。
這幾秒,好像世界靜止了。
季憶面無表情但心口跳動得厲害,就如平靜的海面下早就波濤暗湧,他聲音冰冷 :“繼續。”
姓董的見他們這反應也有點害怕,臉色難看。他為難地哎了一聲,又繼續道:“那個Andrew打明,和你争鋒相對,周晨彤打暗,負責和我們讨價還價。”
“那些個和你做交易的家夥,其實早就和周晨彤商量好怎麼坑你了。他們都把股份留在手裡,你出高價來收,他們拿到錢後,他們六,周晨彤拿四。”
季憶驚訝地張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半晌都沒反應過來。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甚至比他爹要從墳墓裡爬出來認祖歸宗都可笑可怕。
他閉上眼,迫使自己冷靜,冷靜,冷靜!他抿着唇,咬牙切齒,臉頰的線條又剛硬了幾分。
一分鐘後當他再次睜開眼,滿目的冷意和殺氣。
所以,這些天真金白銀玩商戰的隻有他自己?季昀峰不但沒有花錢,甚至在他大量購入股份的時候,他還在抛。
有意思。
季昀峰和周晨彤這是把他當狗耍呢?
還有周繼昊,這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哪些股東願意站在他這,哪些是季昀峰他們的狗,當初可都是周家少爺告訴自己的。他們甚至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排好計劃從哪個股東下手,從哪個獵物結束。
“呵。”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這三個人早勾搭在一起了啊。
時初現在恐怕被他們掏得隻剩下一個空殼了吧。
周懷珍,你謀劃了一輩子的權勢榮華,結果全是給别人做嫁衣。
楊煜桁側身看着季憶失焦的雙目,以及臉上越來越濃的恨意,他已經從一開始的驚訝變成了擔心和憤怒。
他真怕季憶因此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這群周家人,這麼戲耍他的小少爺,把小少爺氣成這樣,真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