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說什麼呢?我沒聽清。”擠到她身側,邢萬陽探頭探腦地感歎道:“真誇張,這城裡居然有人專門賣趙世子的畫像,不過嘛,他生得可真好看啊。”
“好看麼?”
聞言,邢萬陽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她雖然沒說話,但眼中的隐意不要太明顯:不好看…嗎?那剛才是誰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空有皮囊卻無筋骨。”嚴以卿将手中的畫像揉作一團,高高地抛入火堆,“像這樣的小白臉,呵,還是算了吧。”
看樣子,自家将軍真的很不滿意這樁婚事。
擡手蹭了蹭鼻尖,往嚴以卿身邊湊近兩步,邢萬陽鬼鬼祟祟地提出建議:“要不咱們回幽州?反正天高皇帝遠,屆時随便編個……”
蕭瑟的寒意早已将桃花眼浸透,嚴以卿擡眸的瞬間,邢萬陽就已經識趣地悄然噤聲。
“回帳後,自行領罰。”嚴以卿面無表情地說道。
本來還算精緻的五官皺成了苦瓜,恨不得當場抽自己兩嘴巴子,邢萬陽垂頭喪氣地回道:“是,将軍。”
嚴玥一直在燕京等她。
還有萬千将士,她必須對幽州衛負責。
垂在身側的手掌越握越緊,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鴉長的睫羽将目光遮擋——黑漆漆的眼瞳流淌着濃稠的恨意。
“我自己一個人出去走走,你回營帳。”從平滑的岩石起身,嚴以卿孤身一人朝深幽的黑暗走去。
望着嚴以卿離開的背影。
眉頭皺緊,邢萬陽在心中無聲歎息。
三年前的那場戰役,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自那以後,将軍也完全變了一個人。
宮中嘩變,邊關卻戰事告急。
退後一步,幽州的百姓便會淪為魚肉。
援軍遲遲未至,鹽糧短缺,明知必是敗仗卻不得不打,将士們的鮮血将護城河染得猩紅。
用兵如神的常勝将軍迎來此生第一場敗戰,幽平之戰大敗,鎮北大将軍以身殉國,威北将軍以自斷右臂的代價得以幸存。
在敵多我寡的局面之下,幽州衛慘敗,但是——卻成功守住了幽州城。
此戰死傷極其慘烈。
嚴氏嫡系,最後隻剩三人。
鬓邊的發絲被微風吹動,在山崖邊停下腳步,嚴以卿仰頭望向無星的寂空,眼神飄渺而又堅定……
她清楚記得,新帝登基後連下的那兩道旨意:一為徹查軍饷案,安撫幽州将士百姓;二為禦旨賜婚,令嚴氏長女嚴玥嫁二皇子為正妃。
聖上的旨意下來之後。
喪期未過,嚴玥便戴着白花進京。
父親屍骨未寒,母親纏綿病榻,尚未及笄的她攙扶着身負重傷的姑姑,二人跌跌撞撞才将四分五裂的幽州衛打碎重組。
耗費整整五年的光陰,她将與北狄之間的戰線重新拉回原點,北狄投降,幽州衛成功奪回了失地。
而現在——
同樣的計謀,他們又想用第二次。
幽州是嚴氏用骨血澆灌而成的土地,此次進京,她會讓這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