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就像碎石沒入沼澤,沒有任何回響,如果不是燭火将王錦蘭的身影倒映在了窗紙之上。
張媽媽都要懷疑。
主屋裡,是不是壓根就沒有人。
真是奇了怪了,分明是夫人命她去門口等着世子回府的,怎麼現在世子來了,夫人反倒避之不見呢?
趙懷妗朝屋内喚道:“母親。”
過了半晌也沒等到回應,張媽媽眼皮顫了顫,為自家主子找補道:“世子,這…夫人或許是沒聽清?”
“母親找我來,想必,已經聽說萬寶閣今夜發生的鬧劇了。”
撥弄佛珠的手指。
在這句話後,忽而停頓。
王錦蘭端坐于軟榻之上,面色平靜,“原來尚有自知之明,你可知錯?”
“孩兒任大理寺少卿,今夜所為,隻是奉旨查案。”
眼底的鋒芒一閃而過,放下手中的沉香佛珠,王錦蘭冷嗤道:“好一個大理寺少卿,少卿大人,你如今是在用官職壓我嗎?”
“孩兒不敢。”趙懷妗低頭回道。
對于母子二人的針鋒相對早已見怪不怪,瞄了眼屋中的人影,張媽媽壓低聲線:“世子,夫人這回是真的動怒了,世子還是先服個軟吧。”
早知母親會因此發難。
但她卻必須要做,不得不做。
眼裡的執着并沒有因為張媽媽的勸說淡去半分,寒霜落在她的肩頭,趙懷妗靜靜地候在門外。
“世子,你就聽老奴一句勸吧……”
“你不必同她多費口舌。”王錦蘭拉開房門,從屋内走了出來,目光卻沒有看向站在門外的趙懷妗,“少卿大人的眼裡,哪還有我這個做母親的。”
聞言,張媽媽眸光震顫:不孝之名,夫人此話說的極重。
淺褐色的眼眸掠過一抹晦澀,趙懷妗一言不發地低下頭,屈膝在門前跪下。
“瞧瞧她這幅樣子!”太陽穴隐隐跳動,端莊知禮的當家主母扭頭看向院中值守的女使,怒聲喊道:“去,快去請家法。”
“夫人,世子他肯定知道錯了。”
走到趙懷妗身側跪下,張媽媽悄悄扯了扯她的衣擺,小聲催促:“世子,快說些軟話。”
拂去張媽媽的手指,雙眸像翻不起一絲波瀾的死海,趙懷妗語調平緩:“若是母親覺得我做錯了,那便罰吧。”
一聽此話,張媽媽無奈地搖了搖頭。
世子的這個倔脾氣。
她真不知道,到底是随了誰……
“好,你到現在都不肯認錯。”看着面色無懼的趙懷妗,内心積壓的憤火瞬間燃燒,王錦蘭拔高音量,“餘秋,我現在使喚不動你了?還不快去請家法。”
見主母大發雷霆,餘秋不敢繼續拖延,隻好轉身往祠堂走去。
…
太師椅前,趙懷妗跪得筆直。
歲月蹉跎了美人眼中的光芒,雙掌在膝上交疊,王錦蘭冷眼看着跪在身前的女兒。
“我說的話從來隻當耳旁風,許彥背後的人是誰,你會不知道嗎?”嗓音是壓抑的怒意,王錦蘭的指尖微微發抖,“為何要去趟這灘渾水。”
“職責所在。”趙懷妗抿了抿唇。
“職責?”咀嚼着這兩個字,王錦蘭的眼神如冷刀子般,“我看你是不長記性,覺得我這個做母親的管不了你了,來人!”
瞥了眼守在門外的張媽媽。
捧着木匣,餘秋戰戰兢兢地走進屋内。
匣子通體暗紅,四角包着褪色的銅皮,看起來已經年代久遠。
纖長的睫羽在眼下形成兩道淺痕,趙懷妗垂着頭,望着青磚地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夫人。”餘秋上前。
王錦蘭站起身,想要伸手揭開木匣,但餘秋卻忽然往後縮了縮手,“夫人,婚期将近,若是世子身上有傷……”
目光複雜地觑了一眼趙懷妗,不知想到什麼,心神一定,王錦蘭手中的動作沒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