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鏡前,仿佛有故人之姿。
眼底掠過一抹懷念,嚴玥皓腕轉動,為嚴以卿插上最後一支金钗,“卿兒,你和阿母生得真像。”
常年鐵馬金戈,刀光劍影之下,再精細的綢緞都不如笨重的铠甲實用,故此,嚴以卿很少做繁瑣細緻的妝扮。
此刻,望着銅鏡中的自己。
她忍不住有些怔忪。
“這是姑姑特意命人從幽州送來的。”嚴玥接過如意遞來的暗紋錦盒,交于嚴以卿掌心。
玄鐵淬銀的刀鞘,鞘身錾刻着細密的纏枝紋,紋路間嵌着極小的青金石,在紅燭下泛着幽藍的光。
鞘口用暗金絲掐出“照夜”兩個小篆,筆鋒淩厲,似刀劍劈鑿而成。
“匕首是姑姑親手鍛造,而這兩個字,一看就是瑤姨的筆迹。”略帶薄繭的指尖,輕輕撫過刀鞘,嚴以卿的眉梢染上笑意。
嚴玥拿起一旁的金冠,溫聲道:“她們最疼你了。”
“那當然。”嚴以卿拔刃出鞘,窄而薄的刃身,如凝冰的月光,“嚴家槍,隻我一人學成七式。”
“你八歲那年,說要有一柄能藏在嫁衣裡的刀,”見她盯着劍鋒,嚴玥溫聲說道:“雖然婚事…但,也算了了一個心願。”
匕首的鞘底懸着條銀鍊,細如發絲卻韌比弓弦,輕輕一扣,便能将匕首系在内臂上。
嚴以卿試着挽起嫁衣廣袖,寒刃貼着小臂垂下,绯色紗羅拂過刀鞘,自外看不出半點端倪。
“于我而言,嫁給誰都一樣。”
反正都不會長久。
說不定,她日後還得親手弑“夫”。
眉宇間夾雜着幾分歉意,嚴玥擡手覆上她的肩頭,悶聲說道:“讓你牽扯進這些舊事,抱歉。”
“阿姊此言差異。”嚴以卿秀眉微挑,眼神中洋溢着自信的鋒芒,嗓音清冽道:“是我,将要攪亂燕京的這灘濁水。”
不知道她真心這樣想。
還是說,怕自己會産生負擔。
嚴玥抿了抿唇,将萬千的歎息都掩埋在心間,最後為她正了正衣冠,“好了,時辰已經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鑼鼓聲便傳進屋内。
嚴以卿拿起妝台上的金絲纨扇,袖口滑落一截雪白,腕骨處泛着淡青血管,“走吧。”
十裡長街盡鋪紅錦,朱漆欄杆纏繞彩緞,滿城的春色都被鮮豔的紅綢壓下,來看熱鬧的百姓們早早地擠滿了街巷。
鼓樂喧天,迎親的隊伍井然有序,圍觀的百姓們對此卻并不滿足,仍舊翹首以盼的…仿佛在等待着什麼。
直到她的出現。
瞬間,便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趙懷妗身穿绯色圓領婚袍,細腰以玉帶相束,腰間懸有一塊羊脂玉佩,行動時,清光流轉。
修長的手指輕輕勒緊缰繩。
翻身下馬,绯色袍裾掃過石階,帶起一陣暗香。
她垂眸整理衣袖,眼前,卻忽然出現一抹正紅色的身影——并蒂蓮花錦紋在晨曦中暗暗閃爍,栩栩如生。
常年習武的骨架修長利落。
恰好合身的嫁衣,輕描淡寫地勾勒出,平日掩在寬大衣袍下的窈窕。
“娘子。”趙懷妗朝來人伸出掌心。
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骨節處透着淡淡的薄粉,比起自己,趙懷瑾這雙手看起來才更像女子。
捏着扇柄的手微微收緊。
猶豫再三,嚴以卿還是把手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