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拂過竹葉,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漆黑的天幕也亮起朦胧微光。
臨竹院,寅時二刻。
院内出現腳步聲,趙懷妗便醒了。她披衣起身,赤足踩上鋪有青玉席的地面,涼意絲絲沁入腳心。
“世子,該更衣了。”執春捧着銅盆進來,熱氣間浮着幾瓣桃紅。
“嗯。”
…
趙懷妗站在銅鏡前整理頭冠,餘光瞥見祝餘正盯着她出神,側目問道:“怎麼了?”
搖了搖頭,祝餘安靜地垂下眼睑。
四月初十,院中的紫藤花期未過,粉紫的花瓣落了滿階。美人在廊下整裝,清風拂過,花瓣便沾在了绯色婚袍的雲紋上。
七年前的一面之緣。
她從未想過,嚴以卿會成為她的妻子。
用指尖拈去身上的那瓣淡紫,趙懷妗抿唇說道:“走吧,别耽誤吉時。”
豔與冷完美交融。
她向外走去,步伐驚起片片落花。
執春和祝餘并肩走在趙懷妗身後,見祝餘似乎悶悶不樂,她頓時生出了一種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共鳴感,小聲吐露心事:“我和祝餘姐姐一樣,都不希望…世子娶妻。”
腳步頓了頓,祝餘目光複雜地瞥了她一眼。
她隻是在想。
懷妗,會不會覺得委屈。
明明是桃李之年的女子,卻要代替已故的兄長,打扮成男子的模樣,迎娶一位——她并不熟悉的女子。
以為祝餘已經難過到傷心欲絕,執春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她道:“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日,但沒想到,你居然陷得比我還深,沒關系,我們以後可以互相做伴。”
她在胡說什麼?
為什麼,自己一句都聽不懂。
祝餘皺眉。
“不知那位嚴将軍的性子如何,祝餘姐姐,你日日都跟在世子的身側,有見過她嗎?”
嚴以卿歸京的那日。
摘香樓外,她曾近距離看過一眼。
是帶有侵略性的美,張揚的野心幾乎刻在了臉上,但一雙黑亮的桃花眸,卻又莫名透着純澈。
想起秦安和她說的。
抿唇,祝餘小幅度搖了搖頭。
“連你都不知道,唉…我們日後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一顆芳心碎得四分五裂,執春不停地長籲短歎。
瑞國公府外,氤氲的晨霧還未散盡。
迎親的隊伍早已恭候多時。
白馬系着紅綢,正不安地踏着前蹄。
趙懷妗擡眸望了眼瑞國公府的匾額,翻身上馬,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绯色袍角在晨風中翻飛如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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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準的桃花眼。
眼型如瓣,眼尾微挑。
本是含情潋滟的輪廓,偏瞳色卻生得極黑,像是兩顆浸在寒泉裡的墨玉。
鼻骨挺直,鼻尖卻意外翹起瑩潤的弧度,下唇比上唇略豐,抿緊時會透出幾分倔強。
青黛隐去了眉梢間的戾氣,嬌紅的口脂,更是如刀尖挑破池面,揭開了池底的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