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玄不得不反複敲擊重啟鍵,才趕在恰當時機進入密談間,真是千算萬算不如天算。
——而且她是被元帥親自點名在衆人面前發言的!
一個證明自己的重大機會。
結果她一進來,就聽得爻光這家夥熱絡地為她捧場道:“嘿,要說解說卦象,這事我也能幹啊!”
這不是捧場。
分明是拆台吧!
符玄假咳一聲,正色道:“各位将軍及元帥,我謹代表羅浮,來向大家彙報三件事,以及發出一個問題。”
華颔首:“請說。”
符玄的視線掃過幽冥的虛空,在漫漫黑暗之中,隻有熹微的幾枚光盞來回浮動,仿佛随時可能黯滅。
于是她自信地開始了表演:
“一、正如一個系統前我提交的報告中所書的一樣,景元将軍,失蹤了。在我的命令下,羅浮上下立刻展開徹查,然而至今亦無任何線索。”
“二、對于此前彙報的星域觀測結果,羅浮太蔔司經過二次測定,認為:寰宇蝗災卷土重來,确有可能。現,尋求玉阙仙舟的三次審定,希望爻光将軍能夠配合。”
“三、有關近日來,聯盟中樞處屢屢收到的關于羅浮将軍景元的彈劾令,我方一緻認為,其上所書皆為無稽之談,羅浮将堅定地與景元站在同一立場上。”
“四、衆所周知,仙舟航路由玉阙太蔔司陣法負責計算規劃,元帥審閱批準,再下發至各仙舟将軍府。那麼我想問,究竟是洩露了羅浮的既定航線,以至于有好事者于羅浮當前位處星域投下一顆瀕死紅巨星?”
這質問幹脆利落,鋒芒逼人。
七枝燈上已經黯滅了一盞,接下來……該繼續了——藏身幕後的爻光挑眉一笑,指尖一撚,飛出的黃符紙上卦象凜然。
事實上大家都認可了:符玄的表演,非常精彩。
看來她在進化成為一位合格将軍的道路上,“虛與委蛇”技能更加精進了,越來越有風範了。
籌謀一個出奇制勝的計劃,隻是最基礎的本領。更厲害則在于,讓每一個人都産生一個自己的計劃,而操盤手會利用他們的計劃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并且,那些被利用的人絕不會意識到,他們早已在冥冥之中受到了無形巨手的驅使。
很快,謠言便會開始漫溢。
所有人将會相信,仙舟出了大事。
*
砂金的空間站。
這座空間站理論上歸屬于星際和平公司,實際上是砂金的私人度假基地,所以除了他之外沒有别的工作人員了。
因此計劃中。
不會有無辜的受害者。
按照表面上的說法,他原本在此享受一個大項目圓滿完成後的獎勵假期,卻意外地發現——
這片星域可真夠熱鬧的。
不僅有大名鼎鼎的星穹列車過路休息,還有明堂正道的羅浮仙舟行經此處;星際和平公司的眼睛望着這裡,而憶者的模因航空器在太空中交叉,更有*不知誰人*投下的紅巨星和蝗蟲。
他讓翡翠請星期日過來聊一聊天,叙一叙舊,主要是為了鞏固一下星際和平公司和星穹列車的合作關系。
但根本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星期日不得不先行回去處理星穹列車遇上的事故。
解決吵鬧的蝗蟲。
以上是砂金對于過去數個系統時發生的事情的概括總結。
至于為什麼真理醫生也在這裡?
這并不奇怪。
哪裡都有真理醫生的身影,黑塔空間站、匹諾康尼、翁法羅斯……哪怕是以BUG的形式出現也是出現。
不是嗎?
“啊,不好意思……”
話歸正題,丹恒一把抓住自己亂晃的尾巴,心底真是奇了怪了,為什麼他的龍尊力量會突然不受控制。
拉帝奧輕哼一聲,朝他點了點頭。
丹恒不清楚他的意思,但沿着他的目光看見角落裡逐漸顯現出了兩個淡藍色的形體,原來是之前逃跑的憶者。
“這裡可不是你們探索記憶真谛的好地方。”拉帝奧語氣嚴肅地說道,多少帶着點趕人走的架勢。
“OWO。”
頭上裂了道口子的憶者一把抱住自己的腦袋連聲歎息。
她們為什麼……
一直跟随星穹列車而行動?
丹恒覺察到了關鍵,立刻上前一步,插話進來:“等一下。”
“你們憶庭緻力于收集珍貴記憶,為什麼之前在列車上反而要摔碎光錐,然後偷偷尾随我們至此?我記得星穹列車與憶庭沒有什麼交集,憶庭也不會想對仙舟和星際和平公司動手的,這是得不償失的努力。”
丹恒的分析一針見血,另一個憶者謹慎地朝他投來目光,似乎在提防什麼。
經過片刻的思考,她最終解釋說:“因為那些記憶本不該被記錄,那些記憶是會給我們帶來大麻煩的。”
丹恒追問:“既然本就不該記錄,為何還制成了光錐?如此多此一舉,不合常理。”
“我們也是被迫的。”憶者猶豫地搖了搖頭,好像在考慮他們是否值得信任,“不,應該說,是有人勸說我們按他的計劃來行事。”
憶者在閃爍其詞。
憶庭有浮黎的力量作為倚靠,一般沒必要如此“親自參與”宇宙間的勢力角逐,站在幕後就足以坐收漁翁之利了。
她們如今這麼做,一定是因為憶庭發生了什麼變故。
拉帝奧可不喜歡虛與委蛇的較量,幹脆一語道破:“有人指使你們去拿取不該拿取的東西,而你們兩邊都害怕,所以才會行為矛盾。恰恰在此時,你們得到了另一個建議,一個能把事情鬧得更大的方法。你們發現這對自己一方更有利,因此配合了那人的計劃。”
“我們真的不能再說更多了!”
憶者尖叫道,然後光線在模因的面前發生折射,冰涼的流體包裹住迷蒙的視覺,她們的身體漸漸淡去,悄然地消失在衆目睽睽之下。
“請别為難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
在離去之時,她們決定留下了一絲線索的饋贈,擡手指向了那個人,那個一直沉默着的生命。
“如果你們想要答案,就去問他,一切都關乎于他。”
刃。
同時也是。
應星。
他安靜地靠着牆壁戰立着,眸光凝固在眼瞳之中,對這個紛争世界的外部刺激毫無反應,仿佛沉寂在自己揮之不去的舊日憶象中,無法逃脫。
他身體裡的——
那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