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硯原本的聲音比較輕,配上他永遠毫無起伏音調,很像AI,此時卻故意壓沉了聲音,好聽得有些撩人了。
江時璟探究式地看着他,光影綽綽,他似乎看見那張沉溺在暗處的下半張臉上有一道極其溫柔的弧度。
“所以……你想要什麼所以?”江時璟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腦袋,“小時候你早就被我看光了無數次,就當是還回來了。行了,我去睡覺,你要回休息室嗎?”
池硯條件反射地想要摸一下被拍打的地方,不過眼跟前的身影存在感太強,他将手放下垂在身側,擡起眼,微微仰起頭看着江時璟的眼睛。
江時璟眼眸了落入了從舷窗投射進來的星光,讓原本的棕色眼眸像是舞台謝幕時的聚光燈,亮得令人炫目。
池硯眨了眨眼,才回道:“暫時不。”
江時璟:“行,那能從舷窗看見雙月星的時候你幫我留一張星圖影像。”
池硯點了頭,江時璟轉身離開駕駛艙。
等江時璟完全離開他的視線,池硯才坐到那唯一的駕駛位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漸漸平複心情的波動。
其實池硯并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感情,他能做的隻是讓心緒平靜,這是從軍這麼多年來的本能。
何況江時璟拿他當弟弟、當家人,這份親情是雙向的,而“喜歡”這回事隻屬于他自己。
池硯允許自己想一想,但不會放縱自己沉浸其中。
思緒在腦子裡成結又散開,窗外的星際已換了景象,那顆亮極的雙月星闖入星圖邊際。池硯笑了笑,操作飛航系統錄下整個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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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特戰隊基地,池硯設置好飛航的補給狀态便下了飛航,在廊橋通道池硯遇上了其他隊員們,他們也剛回來。
聞知見到池硯,原本疲憊無光的眼睛一下亮起來,“隊長!你回來啦!”
“恩。”池硯掃過衆人,大家的狀态都不太好。
梅卡:“池隊,薩利星有些情況想和你彙報一下。”
池硯:“先去休息。”
梅卡:“在飛航上休息過了,沒事。”
池硯:“等一下璟哥,他在任務中受了傷,現在還在睡。”
池硯這麼一說,衆人才發現江時璟沒跟在池硯身邊。
聞知:“璟哥沒什麼事吧?”
池硯:“沒事,先回休息室,等他醒了我叫你們。”
衆人:“是。”
池硯回了休息室,将剩餘不多的藥浴球從休息室櫃子裡全部拿出來,放了三顆在随身的裝備袋裡,其餘的都打算給江時璟。這次去了納特伊之後得繞道去一次聯盟醫藥局配藥。
其實他應該帶江時璟去一趟醫藥局,檢查這次身體受損情況。不過要先去納特伊就不帶他了,免得他在勞倫斯和維爾之間為難。
池硯收拾藥浴球順便将櫃子整個清理了一遍,這一清理竟在櫃子頂層的深處找到一條黑色腕帶,腕帶上方的圖紋不算清晰,但池硯剛去過雙月星,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圖紋很像月潮流動的樣子。
他不常留宿基地,執行任務這麼多年,重要的東西都随身攜帶,并不會收藏什麼東西放在休息室,更别說這些年從沒去過雙月星。
那麼隻可能是在他第一次到基地時混着當時的行李帶來的,從多年前的雙月星一直跟他來到這裡。
他仔細看了看這條腕帶,腦子裡不禁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拆開腕帶。同時還有來自記憶中的聲音:“‘江’字于弟弟而言太大了,弟弟不需要保護山河萬裡,一池足矣。”
手中的腕帶已經被拆開,露出内裡,依舊是流動月潮的圖紋,但那絲絲條條間能依稀拼出一行字:一池足矣。
池硯到江時璟家一個月,那陣子身體的恢複剛有了起色,可以脫離無菌環境,正常出門接觸外界,不過池硯的精神力支撐不了多久。
那天是雙月星的月潮,江時璟央求媽媽很久才被允許帶池硯去看月潮,順便去家附近不遠的一條小夜市街逛逛,但要在池硯想睡覺的時候回家。
江時璟答應了,于是一家三口出了門。
一路上江時璟絮絮叨叨,把所有他覺得新奇好玩兒的物件、人、或者事情都講給池硯聽。池硯精神不算特别好,大部分時間腦子都是混沌的,隻能聽個大概,但不妨礙他積極地捧場。
現在池硯回想起來,能清晰記得的更少了。
江時璟很喜歡“一家三口”這個詞,江時璟喜歡各種管子,希望在夜市能淘到比家裡那些更特别的,江時璟不喜歡軍隊,喜歡文人,他希望弟弟能實現他的願望,擁有一方硯台,所以江時璟高興道:“弟弟叫小硯吧!”
他“咯咯”笑兩聲,應了一聲:“好!”
定了名,剩下姓,江時璟自顧自念了好一陣,“弟弟小小的,不能比我大,若是弟弟姓江,那我得姓海,不過我還是想跟着媽媽姓,那……那就‘池’。‘’江’字于弟弟而言太大了,弟弟不需要保護山河萬裡,一池足矣。”
“诶!弟弟怎麼閉眼睛啦?”小江時璟叫起來。
池硯艱難睜眼,“璟哥,我聽着的…沒…歲。”
江母笑道:“走吧,小硯困了,回家。”
江時璟:“……我們才剛到诶。媽媽你先帶小硯回去,我去夜市買點東西。”
池硯半擡小手,幾近無意識地揮了揮,囫囵道:“阿姨,記…給璟哥…錢。”
池硯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就收到江時璟高高興興送來的黑色腕帶。他那時候的手腕太細,沒法戴手上,隻能貼身放着。
這一放就放到了他被帶離雙月星,瞞過所有的科技安全檢查,最終算進他的行李,帶到了這裡。
他将腕帶戴上,整理好袖口,把腕帶藏起來。
大概是一番回憶用腦過度,這會兒池硯感覺到了一點兒困意。
“璟哥還在睡嗎?”池硯問智能系統。
智能系統十分智能地調出了飛航上的監控畫面投在了池硯面前。
池硯:“……”
系統:“江時璟還在睡。”
池硯:“……”
系統的聲音像江母,她這麼一說,讓剛剛回憶完的池硯有點跳戲。不過無語歸無語,面前的監控畫面他沒有關掉。
他就這樣開着畫面到了床邊躺下,慢慢入睡。
這一覺,池硯一直在做夢,光怪陸離,盡管不吓人,但心神不甯,像有一隻手攥住了心口,還被不透風的東西捂住了口鼻,很難受。
醒來的一瞬,就如同溺水的人被救起,終于喘了口氣。
池硯揉了揉眉心,慢慢坐起來,消息面闆裡躺着一封來自江時璟的未讀,發送時間就一分鐘前。池硯點開:「我在你房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