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會議的溫安跟着AI找到在綠洲水源邊上坐着看書的兩人，“想好一會兒的晚飯吃什麼了嗎？”

勞倫斯推了下鏡片，擡頭看想溫安：“怎麼？你打算吃飯了？沒有被那些人氣飽？”

“任務前總要吃一頓好的，不是嗎？”溫安笑笑。

池硯怔愣了片刻，也跟着笑起來。

此刻，兩人的神情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勞倫斯：“以前和溫如在一塊兒的時候，從沒想過能看見這樣的場景，真像啊。”

年輕的溫如和成年的溫赭站在一起。

溫赭，溫如取的名字。

是赤褐色，是沙漠星上的顔色。

不過名字不重要。

「池硯」也挺好。

“快同歲了，可不就是像嘛。”溫安笑得溫柔。

三人向AI預定了豐富的晚餐，便慢慢往回走。

溫安說起會議情況。

通過江時璟的終端給厄爾多星的防護系統植入攻擊程序，新瑞文那邊已經同意，不過為了防止他們做多餘的動作傷害到江時璟和池硯，溫安要這一步完成之後才給承諾他們的那支軍隊的全部指揮權，并且沃格得和池硯一起，植入程序後，一起進入厄爾多星。

新瑞文自然同意，他們也希望有人能夠一直盯着池硯的行動，畢竟軍部特戰隊出來的，誰知道有沒有可能是碟中諜。

勞倫斯不禁笑了聲，“沃格最怕的就是死亡。”

“誰不怕死亡呢？害怕死亡是人的本性，區别隻在于是否能夠克服害怕的情緒，又或者想留下多少。比起我們，發起實驗的那個人或者說是那群人才是更害怕吧？”

“為了永生也好，好戰分子研究戰争兵器也好，都不要試圖去理解猜測他們的想法，他們遲早會下地獄的。”勞倫斯說。

池硯沒有接這個話題，隻是低垂着眼往前走，突然一隻手撫上了後腦勺——

是溫安。

“很抱歉，多年前沒有保護好你。”

池硯從沒有覺得誰需要對他說抱歉，但此刻，聽到這三個字，池硯心裡酥酥麻麻地，腦海深處真的有一句委屈冒出來。

他的喉結滾了一下。

本想出口的“不用”到最後隻剩下一個“恩”字。

這種“父慈子孝”的時刻雖然牽動情緒，但在勞倫斯看來，實在是太過違和，“差不多了，再摸下去，我怕小硯反手給你手腕折了。”

“你這人還是跟二十年前一樣掃興。”溫安嫌棄道。

池硯微微笑了笑。

在軍部的勞倫斯可沒有過這樣輕松的狀态。

“所以呢？是要在哪裡見小江？”勞倫斯問。

“讓江時璟去厄星那邊第十三空間站港口，小硯去接，接到我們二十四隊和沃格彙合。”

港口是絕對和平區域，不管什麼樣的戰争，哪怕星際海盜，也不允許攻擊港口，保證絕對安全便利的交通往來。

不過最近厄爾多星是戰時狀态，那邊經過港口往來的人肯定不多，軍部守株待兔抓一波也不是不可能。

池硯還是有危險的。

“好。”池硯應了一聲。

“小江會同意嗎？”

想到之前那通通訊裡江時璟的話，池硯很确定地回說：“會的。”

-第十三空間站港口-

因為港口距離厄爾多星近，在聯盟的通知下，大部分公共飛航線都臨時關閉，私人飛航靠港需要出示工作或者目的地的證明文件。

港口時間下午三點十五分，一架自丘業星駛來的公共飛航靠港，因為丘業星前些日子剛好結束的工業峰會，這一趟的上座率難得過了半。

通過安檢，旅客們來到港口大廳，綠植環繞的中心花園沒有往日的繁華景象。聯盟軍士兵五人一隊來回巡邏着，在這樣緊張的局勢下，偶有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

捏着中轉票的“馬克”擡頭望了眼懸挂在正中央的公共飛航信息屏，随後垂下頭快步走到角落花壇邊，尋了張椅子坐下。

不到一分鐘便有聯盟軍士兵上前盤問，他出示了身份證明、中轉票以及母親的入院證明。中轉時間挺長，他說他要在這裡等弟弟一起回去。

信息核查無誤，士兵将證件還給“馬克”，随後離開。

“馬克”收好證件，将腳邊的行李往裡收了收，便放松地靠向椅背，眼睑半斂，似是昏昏欲睡，又似是在盯着不遠處的一塊地磚愣神。

總之他沒再引起聯盟軍巡邏士兵的關注。

中央大屏上為數不多的飛航信息緩慢滑動着，已經完成失效信息消失，後排的航次信息從底部滾上來。

直到一條從鶴栢星飛來的航次狀态變為「即将靠港」，“馬克”才有了動作。

他提了下行李，卻又想起什麼，慌慌張張放下，站起身擡起雙手将老舊外套的扣子一顆顆系上，扯了扯下擺和撫平後腰的褶皺，才彎腰提上行李朝着信息屏上顯示的接駁口方向去。

他的步子非常急切。

從鶴栢星來的飛航上旅客不多，“馬克”一眼就看見了自己要等的人。那人通過檢查口，将證明書放進大衣内側口袋裡，然後……望了過來。

這身大衣不夠有型。

“馬克”心想。

他張開雙臂，等待那個人走近。

池硯從通訊溝通一直到抵達港口，他腦子裡都沒有想太多任務外的事情，和以前千百次出任務一樣，和隊友溝通确認，準備好各種情況的退路之後，就隻是放空休息。

他很習慣這樣的獨自出行。

直到他看到這個人，哪怕是做過僞裝，哪怕眼睛裡投射出來的人影也不是自己本來的模樣，他發現——

他非常、非常想他。

雙手環過後背，他叫了聲“哥”。

江時璟聞言忍不住揉亂他後腦勺的頭發。

僞裝身份是特戰隊庫裡的，被江時璟挑中是因為兩個人長得很像。不過為了貼合他們飛航始發地的風格，兩人的着裝氣質還是差了不少。

走到一旁坐下，他們自然而然地聊起近況，聊起母親的病，又說到了“家裡”，一開始他們說到的都是僞裝資料上寫着的，不知道哪個節點開始，這個家變成了雙月星上的木屋，屋子裡過去的樣子，未來的樣子。

時間慢慢劃過，到了他們中轉票上的登航時間。

兩人起身，察覺到小指被輕輕勾了一下，池硯偏頭迎上江時璟的眼尾的笑意。

他們通過安檢，走向的卻不是票上的廊橋口。

早在江時璟抵達的時候，就通過特戰隊系統的權限進入港口中控，悄無聲息地批準了一條私人航線，并安排好飛航靠港序列号，确定好靠港離港時間。

而這個時間剛好是他們兩人預訂的中轉票時間。

至于這張中轉票，信息隻存在于港口，從未登錄到公共飛航的乘機人名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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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确認登航。

埃文确認登航。

飛航登航完畢。

飛航補給完畢。

中控确認無誤，準許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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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艘私人飛航屬于一位明面上是星際遊商，實際是瑞文發展部管理者的，各種手續俱全。

待離開港口領區，駕駛人便讓出駕駛位，回休息室去了。

江時璟自如坐下，開始褪僞裝。

“不怕飛航有問題？”池硯也沒有再用僞裝的音色，“我對瑞文了解也不算多。”

“和你同條船。”江時璟正在撕眼皮處的仿真皮，下手狠了點，痛得他“嘶”出聲，池硯扭頭看了他一眼。

江時璟也不是真疼，就是不想說那話的後半句，畢竟出任務前，避免說不吉利的話。

和你同條船，要死也是一起死，有什麼好怕的。

池硯沒有戳破他，轉頭說起沃格這個人，之前在歐維瑟斯，當着瑞文一幹人不方便詳聊。

沃格這個人看上去沒什麼腦子，喜怒也全在臉上，很容易受激。但确實在系統上的能力很強，這一點池硯也不得不承認，他本人也因為這點自視甚高，有點不甘心現在在瑞文的地位。

這一次直接動他們的系統，甚至會影響身體，還是需要防備。

“不論是星際聯盟軍部，還是瑞文，都不是我們的敵人，也都不是盟友。”池硯沉靜道。

如今的特戰隊，是獨立的第三方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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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航抵達目的地，艙門打開，勞倫斯先生站在門邊，如以往一樣的溫柔平和，“小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還好嗎？”

“感謝勞倫斯先生挂心，我很好。”

“走吧，港口到會議室有幾分鐘路程，聊點輕松的話題吧？例如一會兒的第一頓午餐想吃什麼？”

聽到這句話，池硯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江時璟注意到問他怎麼了？勞倫斯笑出聲：“因為我們小硯有限的菜譜已經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了，但是安先生依舊執着地問他，每一頓。”

江時璟忍俊不禁。

上一次三人一起并肩走還是江時璟入隊的時候，那時候沒人會想到他們再次聚在一起會在讨論菜單菜譜。

會議室等着的兩個人，一人坐在長桌主位，雙手正翻着一本紙質書，另一人穿着黑袍，寬大的兜帽讓整張臉都匿在陰影裡。

池硯：“安先生。”

江時璟看見“安先生”的臉愣了下，很快回過神跟着喊了一聲。

溫安微笑道：“你好，我是溫安，小硯生物意義上的父親。”

池硯：“……”

勞倫斯：“……”

江時璟：“？”

看池硯的表情，這顯然不是個玩笑話，江時璟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系，面對溫安更顯尊敬了一些。

池硯三人順着位置坐下，溫安便看向一直未出聲執着于裝逼的沃格，“沃格先生，請你為小江先生說明操作細節、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可能會出現的身體反應以及緊急關閉的操作方法等一系列問題。”

說罷，他又轉頭看向江時璟：“小江先生，你放心，無論如何都會保證你以及特戰隊成員的安全。”

“謝謝安先生。”

沃格“嗤”了一聲，溫安：“沃格先生，我想你應該很想念歐維瑟斯的吧？”

“你少拿這個來威脅我。”沃格一副不怎麼情願的樣子，從桌下拿出一份紙質的文件丢了過來，“自己看。”

文件有些厚度，内容寫得很詳細，除了剛剛溫安所提到的内容，還有像沃格裝入攻擊插件的操作情況都有詳細寫入。

甚至代碼都有，一段一段插在各個文字内容的中間，江時璟仔細看下來，代碼真實無誤。

就是順序亂七八糟。

有了這份文件，其實江時璟自己操作都沒有太大問題。不過想想沃格的傲氣，“那就辛苦沃格先生了，我沒有問題。請問什麼時候開始？”

沃格雙手撐着桌面站起身：“先吃飯吧。”

因為有沃格在，這一頓飯的氛圍并不算特别好，每每溫安說話，沃格都會怼兩句，倒是不刺耳，就是有點…欠，溫安似是不在意，總是笑眯眯地接了或者直接無視他，另起話題，沃格會因此更加氣急敗壞。

晚餐快結束時，江時璟問他：“為何如此生氣？”

他斜眼瞥了江時璟一眼，丢了刀叉直接走了。

“沃格就是小孩子脾氣。”勞倫斯先生緩緩說，“以前溫如會跟他吵，吵着吵着甚至會打起來，這是屬于他們的相處模式。”

不過不屬于溫安和已是新瑞文的沃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