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迪克、迪克，你在哪裡？布來的、布來的、布來的，你聽得見嘛？小寶呼叫，小寶呼叫。”

迪克将他抱起來，“小寶，是布蘭登，你說不清就叫迪克好了。”

“布來的、布來的、布來的！”小寶在男人的懷裡蹦，男人險些抱不住他。

“小寶，摔下去哭了我可不會哄哦。”

“迪克、迪克，小寶在！”

兩歲多的小寶并不能聽懂太多的話，隻是迪克·布蘭登作為小寶的随身衛兵，每次有人叫他，小寶都在旁邊。

溫如先生會叫他迪克，其他人會叫他布蘭登先生，小寶學話便學了去，隻是幼崽話說不太清，還自動省略“先生”兩個字。

迪克·布蘭登大概是除了小寶父母外最親近的人了。

他會陪小寶玩兒，會帶他去很遠的綠洲看星星，會教他辨認各種小蟲猛獸，哪怕歐維瑟斯星上很多物種都沒有，會幫他修小機器人索伊，會和他一起鑽防沙通道，也會帶他去訓練場，看人打架，看人拆卸組裝武器。

每天他們倆走到哪兒，“迪克”或是“布來的”就叫到哪兒。

就跟鈴铛一樣，一直響個不停。

他們也總是笑着的，小寶很少哭，除非他母親打他屁股的時候。

*

迪克·布蘭登跟着艦隊出去了，執行一趟探索任務，因為任務目的地有種稀有的鳥類，羽毛明明是黑色，但在陽光下會顯露出五光十色來。

很早他就跟小寶講過這種鳥，那會兒小寶想象不出來五光十色是什麼樣子，所以他想帶一隻回來。

抓住小鳥的時候，迪克和小寶連了視頻通訊，小寶給小鳥取名叫“索牧”。

小寶想取個和“索伊”差不多的名字，但“索”了半天也沒蹦出第二字來，隻能抿着嘴不停地“emm”。迪克說：“那就索牧吧，放牧的牧。”

小寶聽不懂，但大聲地“嗯”，表示贊同。

*

迪克說他今天回來。

“小寶，媽媽要進屋去了，你是在這裡再玩一會兒還是跟我一起進去？”

“你去吧。”

他已經三歲了，知道防沙通道，除了沙塵暴不會有别的危險，他要在外邊等迪克，等索牧。

“索伊，索伊，索伊！迪克到哪兒了？布來的到哪兒了？”

“正在查詢——檢測到迪克·布蘭進港，正在等待寵物檢疫。”

*

“砰！”

“啊——”

“嗚——”

“沙塵暴來了！”小寶哇哇大叫。

然而很快，歐維瑟斯上的城堡消失不見。

-

他很痛，痛到連“媽媽”都叫不出來，也沒有意識去看自己在哪兒，隻能嗷嗷大哭。

“小寶。”

他聽出來是迪克的聲音。

“迪…克。”

他也不知道這兩個字到底有沒有說出口。

“迪克、在的。”

-

嗯，迪克在的。

就在他對面。

可是——

迪克，你為什麼沒頭發啦？也沒眉毛。

迪克，我為什麼動不了？

迪克，你可以抱抱我嘛？

迪克，我好痛，還有點冷。

迪克，索牧我還沒見到。

你是迪克·布來的，我是小寶。

你是……誰？小寶忘了……

“U014，數據異常。”

-

“數據異常，體溫43.7，搶救。”

“還要救嗎？U014身體太弱了，這個月才開始幾天，就燒了五次，實驗數據也亂七八糟，一點參考性都沒有，浪費資源，要不……”

“我是你上級，我說救，就趕緊送搶救室，少、廢、話。”

“江桐月，别得意。”

-

嘀——嘀——嘀——

“濃度18，注射。”

“心髒複蘇。”

“濃度18，第二次注射。”

“第三次注射，濃度36。”

“心跳有了。”

“體溫？”

“43.9，呼吸急促。”

“四号管流速加大。”

“有意識了！”

“叔、叔…我是…”

“小寶，對…我…是小…寶。”

冰涼手術台上的小寶嘴裡不停地呢喃着不成句的音調，江桐月看着這個不如自家兒子大的小孩兒，心不由得疼起來。

她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腦袋，但是手套上有血有溶液，隻能懸停在他的腦袋上方，暗暗歎口氣。

這場手術持續了很長時間，小寶的體征狀态就跟坐過山車一樣。但這場搶救是和儀器上的數字做鬥争，他們根本不在乎孩子的痛苦，也壓根沒預料到他身上的止痛麻醉壓不住身上的疼。

他忍受不住，直接暴起，如野獸般扯斷身上數十根線或管子，十指在赤.裸的身體上留下血痕。

儀器尖銳的警報聲，手術器具翻在地面金屬碰撞的聲響，讓手術室幾人的交談顯得換亂急促。

小寶——U014第一次展現實驗成果，八個人一起都按不住他。他掀翻所有人，慢慢站起來，稚嫩而懵懂的眸光掃過倒在地上的人以及堆在一旁的各種儀器。

他跳了上去，一拳捶向腳下，生生砸出一個空洞來。

這隻是開始。

他幾乎将這裡毀掉。

火光漫天，卷起的浮塵一如那天的歐維瑟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