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奧偏了偏頭,半眯着眸子,似乎覺得我沒在憋什麼好屁。
“你既然都答應我去拍賣會了,那麼就做個協議吧。”我一本正經地拿出紙筆,在上面洋洋灑灑寫了一大段話,寫完後把筆遞給了他,“我不強迫你,你要是同意的話就在這裡簽字。”
迪奧掃了一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剪影。他穿着做工精緻的西裝,安安靜靜地坐在面前,年紀小小身材比例卻很好,修長的腿随意搭起,桌子上有一瓶不久前才從花店買的插花,紫陽花球半遮他白皙到有些單薄美的臉,十分賞心悅目。
“這是什麼?”他指着最上面一行話,“什麼叫‘要與伯爵交好,我會幫助你走上貴族社交圈’?你想借我巴結伯爵?”
“我的意思是,會幫你僞裝一個身份,用錢堆出一個虛假的貴族身份,等你可以一人坐穩位置後就可以直接離開達利奧,之後你想幹嘛都随意,但你必須要幫我與喬斯達伯爵交好。”我解釋道,“喬斯達伯爵為人和善,是受平民愛戴美譽滿名的貴族,你與他交好必定可以平步青雲,這是為你好,我一定會幫你走出這裡的。”
迪奧神色複雜地看着我,沉默不語。
或許聽多了我的花言巧語,他應該不信我的話,但可能言之有理,他落筆在下方洋洋灑灑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看着那行張狂又華麗的字上顯出的名字:迪奧·布蘭度,暗自贊歎真是天之驕子,連字都寫的那麼好看。
我準備收起那張協議,迪奧卻敲了敲桌子,喊住了我:“你不簽字?”
“我?”我指了指自己,向他确認道,“我簽名字嗎?”
“你見過什麼協議是隻有一人簽字的?”他蹙眉,把筆丢給了我,“寫真名,伊蓮娜一聽就不是你一個東方女人該有的名字。”
我躊躇了半天,握着筆始終寫不出一個字。
我沒有名字,獨自流浪在地球一萬多年,為了種族複興不斷回溯,用誰的身體就叫什麼名字,從未想過給自己取名。
因為這隻是一個稱号,多數時間我都不是我,久而久之就忘了名字這件事。
用過身份的名字?不行,那終究不是我,而且迪奧那麼敏銳,絕對會被發現的。
我墨迹了半天,木讷讷地開口:“我……我沒有名字。”
迪奧歎了口氣,從我的工作台裡掏出印泥,拉過我的食指往上一摁,貼在了他的名字下方。
“連名字都沒有的女人。”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握着我的手指輕輕地擦拭着。
我直直地看着他,簌地笑出了聲:“這好像是你頭一次那麼溫柔對我哦?”
迪奧瞥了我一眼,覺得我在打趣他,立馬松開手把手帕扔給我,讓我自己擦。
我并不生氣,笑眯眯的拿着他的手帕來回看。
這個手帕他從不離身,隻偶爾看他院子裡時會掏出來看,應該是艾爾西亞留存不多的遺物。
真好啊。我欣慰地感受到了養兒子的快樂,他終于擺了個好臉給我看。
門外傳來車輪咕噜噜的聲音,我知道是馬車來接我們了,于是彎腰替迪奧帶上帽兜,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叮囑道:“記住,我們是受人所托,所以一定要聽從我的話。”
我和迪奧做好僞裝,帶好物品,與車夫打了招呼後乘車去往會場。
會場在倫敦中心的地方,從我們這個小地方前去需要一段時間,舟車勞頓,最近又一直在忙碌,我靠在窗戶邊昏昏欲睡。
迪奧一手搭在車窗上,倚着手背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色,不知心緒。
馬車駛過不平的小路,有些颠簸,他感到肩上一重,側眸看了一眼——那女人睡着了,嘴微微張開,身子随着呼吸輕輕起伏着。
他眼神中閃過一絲嫌棄,本想伸手推開那人的腦袋,還沒觸碰到她的肩膀,她又蹭了蹭,又靠近了一點。
帽兜落了大半,軟軟的碎發拂過迪奧的臉,一張毫無防備的睡眼暴露在視線中,他的手頓在了空中。
他頭一次那麼近距離的看到那個讨厭女人的面容。
似乎隻有二十左右,容貌青澀,皮膚因奔波并沒有十分白皙,無關不如西方人的立體,黑發黑眸,卻比那些精緻的美人多出一分出水芙蓉的清秀。
他不了解她,不知她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這奇怪的能力又是怎麼回事,被她當作棋子一般玩弄在股掌之中,他厭惡極了她,卻又真的如她所說,因為那三分相似的眉眼,他無法真的割舍。
她總滿口道義,為他而好,整日為了他這個本該如達利奧一般爛在泥濘裡的壞胚忙些無用之功。
他已經看清自己的未來,甚至都快要接受成為達利奧那樣的人渣,可她偏偏出現,讓他又燃起了那該死的希望。
莫名奇妙的,他竟然想要相信她。
骨子裡那時時存在的不甘與偏執不斷地叫嚣着,告訴自己,他想要變成比任何人都要強大的存在。
空中傳來淡淡歎息,迪奧側了側身子,斜着肩讓出了枕着的空間,讓她靠的更舒服些。
“真是一點都不靠譜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