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我驚訝了:“被發現的話尤安不會善罷甘休的。”
“因為我相信你。”亞曆山大說,“你是個善良的人,不光夏奇拉,迪奧也這麼說過。”
“迪奧……誇過我?”
亞曆山大柔柔一笑道:“當然。他嘴硬心軟,雖然很調皮,也總是說你浪費錢把他送到學堂,但他說過‘她是唯一覺得我有未來的人’。”
我的心猛烈跳動着。
愧疚,全是愧疚。
我到現在都不敢說出真相,可他卻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把整個真心交給了我。
他捧着一顆沒人見過的真心,慢慢的靠近。
而我,一個罪不可赦的騙子,就這麼把他的真心摧毀的千瘡百孔。
涼涼的東西劃過的我的臉,我手忙腳亂地擦着,連信紙上的字都糊成了一團。
“不好意思……我重新寫一封。”
亞曆山大複雜地看着我,歎息着遞出手帕:“其實,我早就覺得你與衆不同,你好像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你的思想很獨立,并非這個時代的女人所擁有的。”
“這個世界紛紛亂亂了那麼久,确實該有一個終結了。”
“我相信你可以阻止尤安。”
聽着亞曆山大的話語,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一定會阻止尤安,讓這個世界回到原本的軌迹。
重新将信摹寫了一份,我又想起了什麼,于是抽紙又寫了兩封信,信封的收件人是迪奧。
我将三封信推給亞曆山大,又囑咐了兩句,他沉重地看了我一眼:“我會全部送到的。”
“好。”我微笑着,“那我先告辭了。”
我剛走出兩步,亞曆山大又從身後追了出來,手裡拿着傘:“等下,把傘拿走吧,我家離得近,兩步路就到了。”
我本想拒絕,他不由分說的把傘塞到我的手裡,冒着雨朝反方向跑走。
我撐着傘,慢慢融進了人群裡。
我邊走邊看,想把這些熟悉的地方全都刻在腦海裡。這生活了近一年的地方,到處都有我的回憶。
一萬年來我都是一個人生活,沒有目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活着的意義,我高高捧起,追着可能根本就沒有結果的夢想一遍又一遍的使用能力。
我本冷血無情,如果我不曾感受過鮮活。
我閉上了眼睛。
如果明天成功了,我要把那顆真心還給迪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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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主城堡——
迪奧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守衛說,是一個年輕男人送來的,也不說目的,就隻說将信轉交給迪奧。
他來回擺弄着那封信——長時間生活在魚龍混雜的貧民街處,他養成了這種敏感多疑的習慣。曾經有幾次收了達利奧債主的信,他直接被藏在信裡的刀片割傷了手指。
信封很新,沒有貼郵票,他透着燭光往裡看,裡面就隻有薄薄一張信紙,沒有藏别的東西。
萬一有人像艾琳一樣投毒呢。
迪奧還是有顧慮,随手丢給身邊的女仆:“你,拆開讀給我聽。”
女仆拆開信封,展開信紙掃了一眼,她猶豫道:“少爺,這不太好讀。”
“讓你讀你就讀。”迪奧瞥了她一眼,不悅地翹起腿。
女仆隻得聽命,戰戰兢兢地念起來:“‘我是西比拉,迪奧。’……”
“給我!”聽到那熟悉的名字,迪奧瞬間站了起來,上前兩步奪走她手上的信紙看了起來。
信紙上隻有寥寥數行字句,迪奧粗略看了看,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好啊,這個女人……”
真是好啊,死到臨頭了才來跟他示弱。
女仆在一邊瑟瑟發抖,頭也不敢擡。
這個新少爺性格孤僻,一有不順就發火,連夫人都沖,整個城堡的仆人都被他訓斥過。
“滾出去!”迪奧砸了一個盤子,剛好掉落在女仆的腳邊。
女仆被吓了一跳,迅速出了房間。
迪奧一巴掌把信紙拍在桌面,面上陰晴不定。
明天是女王的宴會,因為倫敦近日動蕩不安,女王有所覺察,所以邀請權貴們參加宴會穩住聲望。
然而他早就想好了,明天在宴會上,他會讓尤安現出原形。
他潛伏許久,借着艾琳的權利暗中收集證據調查罪證。尤安下手對象居多,留下了不少蛛絲馬迹,隻是因為權利在手,許多人選擇了沉默。
而他并不是尤安那樣的笑面虎,他生在貧民街,什麼臭魚爛蝦都見過,不在乎用一兩個手段逼人出口。
他本打算揭露尤安,讓那個女人一同死罪。
他應該這麼做的,畢竟他最痛恨的就是欺騙。
不自覺的,迪奧的視線又落在了桌上那反扣的信紙上。
那個女人說,尤安要在明天殺了自己。
她說,她會阻止尤安,讓自己不要去宴會。
她在說什麼,她一個背信棄義的人還在裝僞善,說要保護自己?
她拿什麼保護自己?拿她糊弄人的江湖把戲?
迪奧覺得好笑,那女人連現在的自己都無法反抗,更别說從尤安手裡救下他。
那女人不是說自己快死了嗎,她不會要拿那半條爛命來護自己吧。
他越想越煩,越發不安起來。
迪奧不信,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那女人說一切都是欺騙。
他反複回想起過去,想到她笨拙到可笑的堅持,她怎麼會那麼輕易放棄他,怎麼那麼輕易就破壞誓言?
明明就差一點,他很快就能登上領主之位,除掉所有的隐患,他可以帶着她好好生活。
哪怕放棄這些,什麼都不要,隻要她願意跟自己走。
笑着笑着,迪奧隻覺得苦澀。
尤安……都是因為他的出現。
一切都落了空。
他無法控制情緒,揮手将桌上所有的東西都砸在了地上,不夠發洩,迪奧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了牆上。
艾琳聽到動靜匆匆趕來,她沖進房間,看着雙手鮮血淋漓的迪奧,驚得跪倒在了地上:“奧斯汀大人,誰惹你生氣了?”
她想看看迪奧的傷勢,迪奧轉身躲過,猩紅的眼裡布滿陰霾。
“凡爾娜。”他開口道,向下睨着艾琳,語氣輕佻,“你說過,為我甘願付出生命?”
“是……大人。”艾琳誠惶誠恐,“凡爾娜願意獻出全部。”
“那就好。”迪奧輕笑一聲,手指劃過艾琳的血管。
冰冰涼涼,獻軀給石鬼面的吸血鬼果然沒有溫度。
“替我殺了尤安,明天。”
艾琳遲疑了一瞬,但僅僅是一瞬,她就彎腰緻禮:“願為大人效勞。”
是夜,終究不平靜。
有人抱着惴惴不安難以入眠,有人懷揣不軌心思一夜定坐。
迪奧在沙發上坐了一夜,始終沒有睡意。
手裡緊緊攥着那張已經皺皺巴巴的信紙,他動了好幾次撕了的心思,不知道為什麼,始終下不去手。
總覺得信紙在,那個女人就沒有說過那些直戳他内心的話。
日月更替,他就這樣看了一天。
懷裡的艾哲紅石發着燙,灼燒着他的心口。
女仆敲門示意迪奧該整頓出發去王宮,迪奧随意梳洗了一下,選了一件白襯衫穿在了身上。
艾琳在正門等候,看見迪奧穿着單薄,拉着他讓女仆拿來外套。
特爾在一邊不屑地看着母親給迪奧穿衣服,出言嘲諷:“這麼大個人了連穿衣服都要别人提醒。”
迪奧沒心思跟他鬥嘴,瞥了他一眼後先上了車。
他在好奇,尤安會用什麼法子造反,以什麼手段殺了他。
一直到了皇宮,他慢慢走下車,順手從迎接的侍從手上取過假面——王族總是喜歡用這種方式整神秘。
迪奧戴上假面,走進了皇宮。
他的視線不停遊走在過往的人群中,試圖找到那女人的蹤迹。
然而所有人帶着假面,妝造大差不差,唯一的特征黑發黑瞳此時也顯得大海撈針。
迪奧心煩意亂,倚着牆角不停地喝着果汁。
他已經安排了下去——艾琳已經潛伏在人群中,隻要尤安一出面就會倒下。
他想看看尤安絕望的表情,被獵物反殺,一定會覺得恥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