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
自動門打開後,毒蜘蛛聲音先飄了進來,她抱着一摞影像帶,原本笑容滿面的表情在看到落地窗前的競天擇時立刻垮了下來。
“**的,”她小聲憤罵一句,“原來有人在。”
“其實也并沒有打擾到——”
競天擇挽尊的話語和自動門開合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毒蜘蛛已經消失在門口。隻留他突兀張開嘴,半句話消失在口中。
其實毒蜘蛛确實沒打斷任何人說話,因為從早上到現在為止,暴風雨有意識地将他晾在一邊,一股腦地悶頭處理文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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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彩色琉璃将陽光過濾成的形狀,當那些遊動的光斑掠過金屬長椅時,暴風雨聽見了自己火種倉不規律的震顫。這是模塊啟動的後遺症——自從三天前在被迫展示“複活”後,那些猩紅色的數據流就時常不受控地漫過她的視覺傳感器。
“大主教,競天擇大人在第三忏悔室等您。”
助祭官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時,她正在擦拭父親留下的相位校準器。這個能調節能量波長的精密儀器,此刻映出她泛着紅色代碼流的光學鏡。
原先從院落中回屋時,她本想閉門不見,但是職員已經通報了五次。
好吧,她對着鏡子确認光學鏡旁明顯還有着沖洗液流過的痕迹才着手準備應對這位來客。
穿過回廊時,她數着地面接縫處的冰晶塊。這是暴風雪教給她的鎮定方法——那個總喜歡把自己的天線噴成三人都有的藍色噴漆的小TF曾說:“當議會的老鐵皮們又開始發瘋,姐姐就想象自己在拆他們的電路闆。”
忏悔室的門在氣壓聲中開啟,前任領袖的藍色塗裝布滿細碎劃痕,像一張被反複擦寫的存儲碟。他的光學鏡轉向牆上懸挂的《普神創世圖》,而暴風雨則注意到他指尖殘留着盈藍色的能量液。
“你知道培養艙的溫度是多少嗎?”競天擇突然開口,聲音帶着能量過載的雜音,“182.7塞度,剛好能讓原生質維持液态又不損傷神經回路。”
他舉起右手,掌心投影出一段模糊的影像:六個懸浮在綠色溶液中的幼生體,與她相似的體型,塗裝,頭雕。
暴風雨的音頻接收器突然捕捉到高頻尖嘯,她扶住鑲嵌着晶石的忏悔台,看着投影中第三個培養艙突然炸裂,幼生體破碎的指節在防爆玻璃上劃出長長的血痕。
“你的前輩們。”競天擇關閉投影,金屬手指按在自己胸甲接縫處,“最久的活了十七循環日,最短的.……”
他指了指牆上懸挂的受難聖像,“在春令時的受洗日時就熔毀了半個腦模塊。”
空氣循環系統發出輕微的嗡鳴,她聞到某種熟悉的防腐劑味道。這讓她想起軍事學院解剖課上的場景,教授握着納米鉗,對着圍在手術台一圈的學生們——也包括她,說:
“記住,仁慈的領袖不需要知道零件從哪裡來。”
“您來是為了繼續三天的表演?”她關閉了光學鏡的過濾模塊,那些漂浮在競天擇頭雕頂的數據開始跳動。
73%的數值在接觸到忏悔室中央的普神聖徽時突然降到41%,這個發現讓她不自覺地握緊袖口,神色越發冰冷。
“我以為在通訊錄中說的很明确了……閣下。”她努力擠出笑容,“我不願意見到您。”
競天擇的光學鏡微微閃爍,聲音中帶着一絲疲憊:“暴風雨,我知道你恨我,恨議會,恨這一切。但你必須明白,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塞伯坦的未來。”
“為了塞伯坦的未來?”她的聲音絲毫不遜于忏悔室門上的鑄像冰冷。
“還是為了你們的權力?競天擇,你和我的父親把我當作實驗品,現在又想用我來鞏固你們的統治。您是否思考過……倘若權力真的能拯救這一切,那麼能源危機這一說就不會在二十萬年前就被提出來了!”
暴風雨就像是被人忽然扼住發聲器,一改原先的愠怒,置換出一大團氣體後,扭頭看向花窗。
“抱歉,我魯莽了,見笑。”她的散熱風扇仍在嗡嗡高效率運作,微微側過頭雕,緘默注視競天擇的面甲,将光學鏡旁清洗液擦去。“請您随我去會客廳繼續詳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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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暴風雨的會客廳除了自己的私人擺設以外,唯一能夠體現她所任職位的隻有穹頂垂挂着十二盞冰晶吊燈,但是她甯願隻開着書桌旁的落地燈,也不願去動它,因此,這樣昂貴的工藝品暴殄天物般着了不少灰。
她快速瞥一眼正在落地窗前負手而立,看着遠方鐵堡建築的競天擇,目光又落在書架上自己的畢業證書上。
這張證書其實是她當上主教許久後,又去差人回到翺翔天城補辦的,原本頒發的那一本,在她畢業典禮後,在學校的禮堂裡,收到主教任命書時,在鏡頭下親手撕成粉碎後,看台上的暴風雪和溢光肩甲上挂着融合炮的手才堪堪收回。
那種像是在把自我解離的感覺……普神在上,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這些冰晶讓我想起很久以前——”
競天擇也注意到那些穹頂的吊燈,指節叩擊着桌面。“當年議會們一直同意,堅持要在共振腔頂端植入——”
——植入情緒監控系統,為了确保神職人員的'絕對虔誠'。”暴風雨截斷話頭,“極為無視TF職員們作為個體的權力,在由我以及其他分部的主教牽頭拟草的協議上交後被禁止了。”
“這有任何的聯系嗎?”
競天擇摸摸下巴,有些尴尬,“确實沒有……”
“閣下,我明白您的苦衷,但是我也同樣想要告訴您……”暴風雨雙手交握,擋住了下部分面甲。“我除主教這一身份外,我也是一位塞伯坦公民,擁有完好的情緒模塊,我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這些事情。”
“……我明白。”
冰晶吊燈在落地窗透進的暮光中折射出棱柱狀陰影,恰好橫亘在兩人之間。
競天擇的指尖撫過書架上凝結的能量霜在觸碰到暴風雨獎杯時突然停頓——那上面刻着“翺翔天城軍事學院首席”,日期正是她撕毀畢業證書的那天。
“你知道當年議會通過主教任命決議時,我投了反對票嗎?”